熙明华没动，她可是一直记得前世的厉无疆突然就去世这件事。

死因不明。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嫁给历沐凉，可任凭她怎么调查，都查不到任何的线索。

仿佛太医说的是真的：短期内大量饮酒兼暴饮暴食导致的突然死亡。

还说什么瑞王幼年间身体孱弱，血管比常人要细些，暴饮暴食对他是非常危险的。

熙明华从来就不信，她知道厉无疆不是那种暴饮暴食的人。

因此发觉厉无疆有些奇怪以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是有什么潜藏的疾病。

厉无疆小时候身体不好，这她是知道的。

因此她微微扬起下颔，这是她生气时的表现：“师兄，讳疾忌医是最要不得的，现在觉得是无关紧要的小毛病，说不定以后会变成大毛病。”

“……不是，我真的没病。”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看到熙明华这么关心自己，厉无疆还有些小窃喜。

感觉好像还挺有希望的样子。

“总之先上车再说。”他看了一眼熙明华的马车，示意赶车的折叶跟上。

熙明华瞪了他一眼，钻进马车里坐好。

厉无疆的马车比她的要宽敞许多，铺着柔软的厚褥子，精巧的小茶几是可以翻转拼接的。

在车上坐好，熙明华熟门熟路的从座位下面抽出了一个抽屉，里面装满了干果蜜饯和奶糖。

剥了一颗奶糖丢进嘴里，还没等厉无疆坐好，熙明华伸出手去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嗯……另一只手。”

两只手的脉都摸过了，是没什么毛病。

“可能是天气太热。”厉无疆的神情认真，只是他的耳朵却是红的。

熙明华撩起车帘看看天空：这夕阳西下已经快要入夜了，又是刚开春，气温不比冬天强多少。

“总感觉很可疑啊……”她眯起眼睛，不过厉无疆的身体很健康，这就很好，“所以一开始师兄是想说什么？林家怎么了吗？”

“我不是想要阻止你的。”厉无疆按了一下小茶几的边缘，小茶几从中间分开，露出了表面的桌板下面一整套茶具，茶壶里面的茶水是已经泡好的，馥郁的茶香是熙明华最喜欢的加了桂花的乌龙茶。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熙明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不烫不凉，温度刚刚好，“是他们自己把自己坑了不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厉无疆停顿了片刻，斟酌着用词道，“我其实是想说，尽管林元白和明珠公主都不承认你，但是在所有人看来你也应该对他们遵守孝道。林元白遇到事情你不管，这就是不孝。”

熙明华捏紧了杯子，没错，就是这样，她完全不能理解这个逻辑。被抛弃的是她，受苦的是她，被孝道禁锢的还是她，但作为始作俑者的林元白和明珠公主却可以心安理得的压榨她利用她。

这世界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她当然懂得伦理纲常，但是她要孝顺的人绝对不会是林元白和明珠公主！

因为他们不配！

幽幽叹息了一声，熙明华低声道：“如果二叔二婶还在的话，我为他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但是林府的那些人，一想到他们的嘴脸，我就……”

厉无疆也很难理解为什么林元白厌恶熙明华却又不同意让她过继，除非是林元白厌恶熙明华到了那种要让她始终活在自己的掌握中受苦的程度。

如果是这样，林元白的用心也太过狠毒了。

或许他恨的人不止熙明华，还有明珠公主。

说不定林元白恨的人还有失踪多年的林家老二林元墨，因为当年林元白只是承恩继承了一个小武官，现在这个从四品的将军还是尚公主的时候恩封的。而想当初林元墨却是有着真才实学，中过探花的。

想到这里，厉无疆沉下了眸子，这使得他的周身上下缠绕了一层肃杀的气氛。

一想到熙明华一直在这样一个心理极度扭曲的人手下受苦，还要背负着孝道不能反抗，厉无疆就想把林元白给撕了。

因为捕风捉影的传言就擅自断定熙明华是什么“野种”，明明不闻不问虐待多年却又想从熙明华这里得到利益，厉无疆见过很多不要脸的人，但是像林元白这种，还真是第一次见。

他摸着下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熙明华商量：“当初不同意你过继，未必现在不同意。”

“……什么？过继？”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词来熙明华有些发懵。

林元墨失踪多年，就算她想过继也很困难，如果是男孩倒是可以以二房无后为理由，可她却不行。

而且，她不觉得林元白会同意。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厉无疆的眼神更加深沉，“比如说，从林云仙的婚事上入手。”

续弦的嫡女说到底身份还是尴尬，更何况有熙明华这个公主之女在，当年熙明华还小的时候叶氏就不敢一下子就把熙明华给害死，更何况是现在。有熙明华在上面挡着，林云仙想说亲事也不能立刻提上议程。

因此如果林云仙有一门好的亲事，熙明华的确是她亲事的阻碍。

就在厉无疆想着是不是把林云仙直接推给历沐凉算了的时候，熙明华突然笑了：“师兄，你没必要这么费心的。”

厉无疆没有说话，他怎么能不费心呢。

毕竟，从那件事以来，熙明华就是他最喜欢也最在意的人啊。

尽管这份心意，熙明华从来也不曾知晓。但是他并不是为了让熙明华知道这份心意，才对熙明华处处关心的。

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得到幸福，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只是不想你过得这么辛苦。”厉无疆说着，神色放松了下来，望向熙明华的双眼中深藏不会被任何人察觉的怜爱，“他们不配你费心思。”

熙明华轻轻的笑了，无论如何，这个世上还有师兄是在支持她的。至少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不是吗？

“而且，说实话，只要有孝道这个大义的名分在，加上你九禹山弟子的身份，朝中那些人总是要盯着你的。”厉无疆想起那几个老大人说的话，脸色再次沉了下来。

“……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