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在丞相府的第一个白天，是由一声尖叫开始的。

她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说起来，苏小小其实并没有什么良好的作息时间，在天界的时候，主子和九狸都愿意惯着他，在人间的时候，就更加不会有人管了。

虽然凌业霆早晨会强行把她弄醒，让她吃早餐。但是吃完早餐之后，她干什么，一般都是没有人管的。

所以苏小小都会睡个回笼觉。

被这一声尖叫吵醒的时候，天才刚刚亮。

苏小小当然不会知道，在这个点，一般的大家闺秀都应该起来给母亲请安了。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虽然耳朵里还残留着尖叫的声音，但是因着身体的惯性，这就想睡过去。

鹧鸪用力摇了摇苏小小，让她起床。

苏小小这才抱着被子半坐在床上。

“这么早，干什么啊……”

她决定听完鹧鸪的话再接着睡。

鹧鸪看穿了苏小小的意图，又用力摇了摇她。

弱柳扶风的美人被这么一摇，整个人仿佛是树上的露珠，将坠欲坠。

鹧鸪讪讪地收回手，想起她家小姐其实是一个弱质女流。

“小姐，别睡了。该给夫人请安了。还有，您没有听见那边有人在尖叫吗？”

苏小小整个人都还没有太清醒。

“请安？夫人是谁啊。我听见有人尖叫了，不要管她……”

苏小小昨天有些没睡好，林珠儿的记忆不停地在梦里出现。

如果能让她一次性想起所有的记忆，那倒还好。问题是那些记忆多数没有什么连贯性，只是一些林珠儿幼年生活的片段。

比如说小的时候，林珠儿的母亲很严肃地告诉她，如果以后她不再了，可以去找一个人帮忙。

但是小林珠儿还没来得及问，到底是谁，那个梦就到此为止。

又比如说，小小林珠儿父母双全的时候，父亲说要给她定个娃娃亲。

但是娃娃亲到底定下了没有，如果定了，定的是谁，在梦里又没有说明。

就好像是在看一篇连续剧，明明知道有事要发生，偏偏看不了下一集。

一整夜没睡好，又被迫早起的苏小小，深深地忧郁了。

九狸的法术到底靠不靠谱啊，为什么她只能看见一些林珠儿乱七八糟的记忆！

鹧鸪不知道床上的小姐想了这么多事情，拿出衣服就想服侍苏小小更衣。

衣服还是一贯的素净颜色，只有袖口和领口上缀着暗纹，乍一看上去并不显眼，仔细看就会发现其中的不凡之处来。

苏小小配合地站起来，伸出手，伸出腿，让鹧鸪在她身上套衣服。

“小姐，虽然你心里有先夫人，但是现在的夫人，也万万不可得罪啊。”

鹧鸪在苏小小耳边絮絮叨叨，叽叽喳喳。她还以为苏小小那句问话是因为看不惯现任的丞相府夫人。

其实苏小小只是一个单纯的疑问句而已。

她到现在眼睛都没能完全睁开。

“哦？哦。”

苏小小拖着长长的语调回答鹧鸪。

“这件衣服比昨天穿的那件好，我喜欢。”

这件衣服虽然还是和昨天那样的同色系，但是质感上完全不相同，穿起来舒服多了。

鹧鸪抿着嘴微笑。

“昨天那箱子被小姐打开之后，我晚上想着，开着口也不是个事。便找管事要了一把锁，想把箱子锁起来。”

“结果去了才发现，那个箱子里面，还有一些夫人给小姐准备的料子。我想着小姐肯定会喜欢，就擅作主张，连夜帮您赶制了一套。”

苏小小没有想到，这样的衣服，居然是鹧鸪一晚上做出来的，不由得大力夸奖鹧鸪。

“你做的很好，我很喜欢。”

鹧鸪笑得更加深了一点，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要当好主人贴心仆人的第一步，就是在主人发现自己要什么之前，先准备好。

苏小小穿上新的衣服，感觉神清气爽，这就要倒在床上继续睡。鹧鸪连忙制止了苏小小。

“大小姐，天都已经大亮了，您可不能继续睡下去。”

苏小小真的不愿意离开温暖的床铺。

“为什么呀？”

鹧鸪忧心忡忡。

“就算您不愿意给夫人请安，也该出去看看。刚刚的尖叫声，似乎是从您原来的房间传过来的。”

苏小小瞬间记起来了原来的那个房间，嫌恶的皱起眉。

“也不奇怪吧，那里原来就像是个鬼屋一样。别人推开门，吓得叫一声，也没什么呀。”

其实鹧鸪觉得苏小小说得还蛮对的。

但是作为一个贴心的下人，她绝对不能这么说。

“大小姐，您的闺房，哪里是别人可以进去的。哪怕是为了抓贼，也应该去看看。”

苏小小想说，那个房间，有什么贼可以抓的。

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好吧好吧，我这就起来，去看看有没有小贼。”

苏小小皱了皱鼻子，脸上神气活现的。

她装出一副凶恶的表情，但是林珠儿的底子太好，看上去反而像是一只小奶狗在撒娇。

鹧鸪瞬间被这个奶凶奶凶的小表情给俘获了。

“大小姐真厉害。”

鹧鸪哄着好不容易站直身体的苏小小。

苏小小认为鹧鸪肯定是被她的威武身姿给震慑到了，得意洋洋地回答：

“当然了，我肯定是最厉害的。”

她伸出手，做出一个捏碎的动作。

“如果被我发现了，果然是小贼，我就把他的手打断！”

鹧鸪还是觉得她家大小姐这个表情没有什么威慑力。

但是话到了嘴中，突然又想起了昨夜苏小小惊人的战斗力。

这可不是只能吟诗作对的小姐，而是能双手捏碎铜锁的神力士。

这么想着，鹧鸪不禁对那个也许可能存在的小贼，产生了些许同情。

她更加忧心忡忡地劝告苏小小。

“如果只是偷盗的话，小姐还是不要下重手了吧。毕竟，我们还要交给衙门。要是被人怀疑，用了私刑，就不好了。”

苏小小信心百倍地安抚鹧鸪。

“没有关系，我肯定不会让别人看出来，我动了手的。”

鹧鸪觉得，还是很有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