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老爷此次病得蹊跷突然，却又完完全全地印证了那一句“病来如山倒”，每日鹿茸人参雪莲之类大补的珍奇药材源源不断地往肚子里送，却怎么都没点儿效果，仿佛是用以续命的药材一般，当真只能让凌老爷吊着最后一口气，不在凌业霆一行人回到帝都之前一命呜呼。

于是凌府干脆派了人在帝都的几个城门口都派了人，凌业霆一露面便被径直往凌府之中领。

管家来福更是在听说了凌业霆已经到达帝都之后，迅速抛下了府中的一切事物，带着小厮赶到城门迎接凌业霆。

“少爷，老爷一直盼着您回来。”来福扶着苏小小上了马车，对凌业霆由衷地道，却只换来凌业霆带着冷意的嗤笑。

但这其实也侧面印证了他的确病重，皇帝所言不假。他父亲若是没有缠绵病榻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多半是不会同意旁人借他的名头，以大家都心知肚明，凌业霆觉不在乎的所谓“孝道”来要挟凌业霆回京。

“现在他是什么情况？”凌业霆犹豫了片刻之后，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并不掺杂任何关心的意思。

“老爷突然病倒，也只是约莫六七日之前的事情，但病情恶化得极快，就连特地去宫中请的太医们来看过之后，也只让老爷每日服下大量的补药，显然是没有更加有效的对策……我们便只能如此做。”

来福说到这儿，叹了口气，面上的悲戚大概还是有七八分真切的。“老爷的情况每况愈下，柳姨娘与萧姑娘每日在病榻前伺候着，人都消瘦了不少。”

苏小小一直在边上安安静静地听着，却在听到了柳姨娘的消息之后忽然动了，道：“柳姨娘也消瘦了？”

别人或许不晓得，但苏小小之前与柳西在柳魅儿的“灵堂”上，已经交过手了，自然深知柳魅儿就是个妖精。之前柳西与柳魅儿二人设计试图夺聚灵珠，加上柳魅儿一副刚刚化形不久的样子，却有着不下百年的修为，就已经能够证明柳魅儿绝不是什么走正经路子修行的妖精。

这一回柳魅儿在病榻之前照顾着凌老爷，自然会让苏小小不由自主地往阴谋的方向想。

这个猜想只建立在苏小小的脑海里，也不能对包括凌业霆在内的人说。

“那倒不算……”来福管家半眯着眼睛，似乎在认真地回忆二姨娘的状况，尔后很是肯定地道：“没有，柳姨娘人虽憔悴了些，面上也总带着担忧的神色，但确乎是没有消瘦的。”

苏小小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看来柳魅儿的修为当真是浅的，大抵连如何让自己的肉身每日发生一些细微的变化的术法，都还未掌握透彻。

凌业霆不晓得苏小小为何这么问，但忌惮着来福管家在一旁站着，也不方便再追问，只多问了几句大夫们对凌老爷病情的诊断，以及萧玉笙在凌府之中可有任何新的胡作非为之举。

他们回京的消息几乎已经在整个帝都传得风风雨雨，不知多少双眼睛全锁在凌业霆身上，他会如何对重病不起的父亲，是帝都诸位贵胄茶余饭后最新，也最为广泛的谈资。于是在凌业霆和苏小小所乘坐的马车到达凌府门前之时，不少人在这儿驻足，就为了看上他们二人一眼。

而处在整个漩涡中心的凌府，气氛却与外人所想象的全然不同。

打开了大门之后，第一个扑上来的，是消瘦了不少的萧玉笙。

或许她当真是用了心思照顾凌老爷的，人看起来憔悴了不少，但依旧故作一副小女儿情态，愣是往苏小小与凌业霆紧紧牵着的手中间挤了过去，极为亲昵地挽住了凌业霆的手臂，道：“凌哥哥，父亲情况很是不好……若是你再不回来，妾身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凌业霆一改信中那副“十佳情郎”的模样，毫不给面子地将手臂抽出，搂住了在一旁生闷气的苏小小。

萧玉笙居然还死皮赖脸地带在凌家，甚至以凌家主母的身份自居，这个认知差点儿让苏小小本能性地防卫起来。

但这是凌业霆的计划，他早在边疆的时候就与自己清清楚楚地说过整个计划，苏小小只能当自己是个聋子兼瞎子。

而且恶毒一些地说，一旦想到最后萧玉笙能够凄凄惨惨地在萧府待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日在自己眼前跳来跳去，苏小小便觉着现在的忍耐都是值得的。

然而凌业霆没想到的是，他的纵容居然没有让萧玉笙太过放肆，在府中一贯端着一副主母的姿态，甚至在来福管家的口中，还颇有些欣赏的意思。

唯一能被当成小辫子抓住的，只有凌业霆手中早就握着的那些信件。

凌业霆心中思绪颇有些复杂，而苏小小则专心跟在来福管家身后，尽量避开了守在病榻边上的柳魅儿。

在苏小小眼中。凌老爷整个人——尤其是浑身几处大穴，都笼罩着甚至能模糊面容的黑气，更是带着一股子让苏小小感到极为不适的阴气，若是她没有猜错，凌老爷多年来颇为声色沉迷，原本体内的羊皮便比寻常人要虚弱一些，才让柳魅儿这个没有多少修为的的小妖精都能在短短的一个月之内将凌老爷害成这个样子。

苏小小看了看旁边的柳魅儿，这人面上虽然如来福管家所言一般，全是担忧的神色，但实际上，凌老爷眉心传出的一点点金黄色的光，依旧源源不断地往柳魅儿眼中输送着。合着柳魅儿这些日子的“细心照料”，都是在趁机将凌老爷体内所剩无几的阳气抽干。

照着凌老爷眼下的情况，要不了三日，他便会一命呜呼。

除非苏小小能让柳魅儿就此收手，再借着聚灵珠的灵气，将被柳魅儿夺走的阳气收回个六七成，或许还能让他的阳寿恢复正常。

苏小小默默地掐了个诀，暂且将凌老爷体内剩余的阳气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