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担心。”房云舟举了举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开口道,“我只是来看一看我的恩师,顺路罢了。”
祖母从前的确做过一段时间的教师,但即便这样,她也绝对教不到房云舟这样年纪的学生。
房云舟想必也知道自己的话不太可信,笑了笑,继续解释道:“周婉兮老师严格来说是我父亲的老师……她帮了我父亲很多,还出资助父亲完成学业。”
“其实我应该是见过你的,只不过那时候年纪小。”
“父亲有一次带着我来拜访周老师的时候,我看到有一个小女孩一个人在摘院子外的美人蕉,摘了很多抱在怀里——那是你吧?”
周婉兮是祖母的名字,取自诗经中的“清扬婉兮”一句。从房云舟说出祖母的名字时,杳杳就已经信了大半,等他再说到自己偷偷摘美人蕉的时候,已经完全相信了。
杳杳神情缓和下来,对房云舟笑了笑:“抱歉,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她说着转身继续沿着小路走着,沿路的草木摩挲着她裸露着的一截小腿,带着锯齿的叶片在莹白的脚踝上方划出一道道细微的血痕。
“我小时候怕生,家里来了客人就会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所以没有见过你。你……经常来这儿吗?”杳杳看着眼前的路,问身后的男人。
这条小路太过狭小,容不下两人并排行走。杳杳有意无意地加快了步伐,估摸着和身后的男人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
“是。”身后男人出声应道,想必也看出了杳杳刻意加快了步伐,自己也放慢了脚步,没有特意赶上去。
两人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走到了祖母的坟前。
坟前很干净,看得出时常有人来清理杂草,还供着瓜果,看样子也是新鲜的。
这是杳杳和房云舟的第二次见面。
其实杳杳心中早有怀疑,房云舟明显也是长住在S市的,但是看祖母坟前精心侍弄的样子,倒像是有人隔三差五就来似的。
但是那时她还没有进入第二世界,虽然心存疑虑,但是也没有别的猜测。现在再想起来,祖父……大有可能也是进入了第二世界。
而一旁的琼纳斯,看到杳杳讲着讲着,声音渐低,最后陷入沉默,立即猜测到她怕是回忆到了一些不怎么愉快的记忆,观察着她的神色,试探着开口。
“讲了这么久,你也累了,休息一下吧。”琼纳斯最会审时度势,他知道这时应该留给杳杳一个自我的空间,按照杳杳的性情,这是能让她最熨帖的办法。
杳杳从回忆中抽身,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沉浸过去,长时间地不开口,让琼纳斯有些不安了。她心中微微感激琼纳斯的体贴,眉眼也带上了柔和。
“谢谢你,琼纳斯。”
琼纳斯温雅笑着转身,他的手扶上了门,却顿住,手里不自觉的用上了力,缓缓开口道:“……你可不可以,叫一次我的名字——你为我取的名字?”
杳杳:……皇甫铁牛?
不行,不可以,我拒绝。
琼纳斯的语气中的期待显而易见,五指紧攥着门框,紧绷出青白的颜色。杳杳实在是有些……不忍心。刚刚还感动于人家的体贴呢,转眼连这个小请求都想拒绝。
“我……如、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杳杳尴尬的沉默让琼纳斯明白过来,他再次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对,就是杳杳最受不了的那种落寞的强颜欢笑。
“不……不是。”杳杳沉痛地开口,决定满足他这个小小的,小小的请求,“当然可以,皇甫……铁牛。”
“苏翠花……”琼纳斯低沉着声音深情回道。
杳杳:……求求你快走吧。
把琼纳斯终于送走了之后,杳杳羞耻地关上门,捂着脸想以后绝对不犯贱去给剧情角色去这种奇奇怪怪的名字了。
而另一边。
爱丽儿努力维持着神女圣洁的笑容,宽大神袍下面的手紧紧地攥着,细长的指甲嵌进肉里,却抵不过脚心站立时刀扎般的疼痛。
她为了王子牺牲了那么多,但是王子的眼中心里却只有菲丝希尔那个恶毒的女人。在之前他也一定是发现自己不是菲丝希尔了,否则怎么会那样对自己?
眼见着她情绪要失控,扮作神女仆人的万泉急忙上前,接着身体的遮掩,轻轻拉了一下爱丽儿的袖子。
爱丽儿回神,从恨意中暂时挣脱出来,保持着典雅的形象,微笑着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没关系,按照计划,信件已经送到了菲丝希尔手上,很快,她就不会再是尊贵无比的公主了。
到那时,自然没有人能阻止她和王子相爱。爱丽儿憧憬地想象着,脸上的微笑倒也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
身为仆人的万泉三人自然是不能和神女在同一个房间的。爱丽儿走进自己的房间,快步向床铺走去,在外面那么久,她的双脚几乎疼得快失去知觉。
坐上床铺后,她长舒出一口气,这时,却瞥到被子里隆起了小小的一团。爱丽儿皱眉,掀开被子一看,一只黑色的小奶猫,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喵呜”地奶声奶气叫了一声。
这……是猫吧。
爱丽儿在深海的故事中听说过这样一种可爱的动物,亲眼见到时才发现,小奶猫的惹人怜爱绝不是故事中的文字能描述出来的。
这应该是那三个仆人送来讨自己开心的。
爱丽儿这样想着,她抱起那团可爱又脆弱的幼崽,抚摸着幼团软软的绒毛。小奶猫的身子颤颤的,浅绿色的瞳孔莹润水泽。
这时,有敲门声响起。
这个时间,是菲丝希尔来了吧……爱丽儿把小奶猫放在床上,唇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杳杳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之后就很莽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爱丽儿一个被养坏养废了的蠢女人,就算有那三个人的帮助又能怎么样?
况且,按照杳杳自己的计划,她也必须去这一趟。
她事先已经嘱咐好工具人艾维斯(不是)在她进了爱丽儿房间后,就找个借口拉一堆人过去。
敲门后发现,爱丽儿的房门虚掩着。
杳杳嗅到了血腥味。
她推门进去,眼前是极为骇人的一幕,穿着神袍的神女倒在地上,手臂上一道狭长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洁白的神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