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安雪璎否认的那么痛快还那么理直气壮，夏墨宸断定她说的应该是实话，便没再追问。

要是捕风捉影地追着一个问题不放，只会显得他很小心眼。而夏墨宸自认是个严苛、认真的人，但却跟“小心眼”没什么关系，“小心眼”的事他也不甘，因此必须要点到为止。

安雪璎貌似在看窗外的风景，可还是时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夏墨宸。心里藏着的问题依旧很多，可她还不至于逮住一个机会就问个没完。特别是……关于他那位前任的问题，她的直觉告诉她，多于的事，暂时还是别问为妙。

两个都懂得点到为止的人，难得一起度过了一个祥和、宁静的晚上。“秋老虎”还没过去，夜晚的秋风还带着些未尽的夏意，虽然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并不算多，从阳台吹风回来后，基本就没再说过话，可对这两个人来说，这个夜晚已经算很不错。

第一次，时间一到，夏墨宸自己主动从办公室里出来，安雪璎也刚好要去叫他，见他这么自觉，她便没有说话，直接推着他去浴室。这种感觉，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但却跟平常不太一样。

让安雪璎稍稍意外的是，夏墨宸居然还借着这一天的相处得寸进尺起来。

“喂，你每次把我送到浴缸里就直接转身走人，你觉得你该做的事情真的只有这些而已吗？”

安雪璎转过身，愣愣地望着浴缸里的夏墨宸：“这……难道不是你的意思吗？”

夏墨宸心里纳闷，但他记性好也不是吹的，她第一次伺候他洗澡时的情形，很快浮现在脑海中：她将他送进浴缸的时候，不小心弄疼了她，他很生气地对她吼，直接让她滚出去。

在那以后，每次完成将夏墨宸送入浴缸的这个步骤，安雪璎都会自动“滚出去”。

“……”夏墨宸无语至极，这女人……居然把他最初的那些气话当成了“默认程序”了是么？

表面上看来，他的伤口似乎都已经愈合，可其实表皮之下还有很多伤并没有彻底痊愈，需要慢慢疗养才能逐渐恢复，有些伤口之下的确还很脆弱，很怕碰。而他当时的确被她的笨手笨脚给弄得很疼，当时他的确很生气，那时候他对这个女人还一无所知，怎么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又如何确定她是不是故意的？

现在看来，他当时似乎是有些反应过度，对她的态度也的确有些过分。可夏墨宸认为当时的自己并没有错。

“……我对你说了一次‘滚’，之后的每一次你就自动默认到了这时候就该自动‘滚’了？”

“可是……就算我留下，还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做的吗？”

“……你给人洗澡的步骤就只有推人进浴室、脱丨衣服、把人放进浴缸这三个步骤吗？”夏墨宸不禁有些质疑安雪璎的智商。

不过再聪明的人也有脑子不小心卡壳的时候，一时犯蠢也不能说明一个人智商有问题。

可偏偏安雪璎还貌似振振有词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还有等你洗完澡之后帮你擦干身体、穿衣服再推出浴室啊。”

“……”夏墨宸瞅着安雪璎，真是无语到一个字都不想说。他不相信他爸会给他选个这么蠢的女人，简直蠢得没有生活常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又强憋出一个问题：“……雪穗小姐，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的生活常识吗？那你自己每天是怎么洗澡的？你洗澡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我……自己当然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帮别人洗澡……我倒是帮我妈洗过澡……啊，你要我帮你洗头、擦背是吗？”

夏墨宸终于松了口气，这女人居然还有点正常人的常识，真不容易。

“恭喜你，雪穗小姐，你的思维逻辑终于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了，那么你还在等什么呢？”

“噢，那……我先帮你洗头吧。你……过来点。”一想到要帮他洗头，她居然有点紧张。

夏墨宸倒还算听话地转过身，靠到了浴缸边。

“那个……我还从来没帮男人洗过头呢，没什么经验，所以……哪儿做的不好、不对，你可不能又随随便便骂人。”

“……只要你不太过分。”夏墨宸闭上了双眼，暗暗的叹息，不知道能不能算是初步的自我检讨——之前他的所作所为，的确是很过分。

仅仅是意识到了过分这点就很有进步，如果没有检讨过，当然不会意识到“过分”。

“喂！你要杀了我吗？！”

洗发水流到了夏墨宸的眼睛里。

“啊……对不起！”

“……水流到我耳朵里了！”

“啊啊，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没想到夏墨宸的短发居然比妈妈的长发更难伺候……好不容易完成了洗头这个步骤，安雪璎已经是满头大汗，忍不住松了口气。

“抱歉，实在是没经验……”

“……算了算了，看在你是第一次的份上，就不过度苛责了，不过，如果下次还这样，那我就得考虑让你经受一下专业培训。”

……难道这个人还要专门找个理发店的洗头工来教她怎么洗头？别说，这个人未必做不出来。

“那……还要我帮你擦背吗？”

“……既然知道就少废话。”

“哦……”

安雪璎的目光落在夏墨宸光洁的背上，心跳竟莫名加速。

虽然她每天都要帮他脱丨衣，可仔细想想，几乎一直和他都是面对面或是并肩的状态，似乎还真没怎么看过他的背。与他遍布伤疤的前身、大腿不同，他的背竟然如此光洁、好看，简直堪称完美。

也许是和他遍布伤疤的前身、大腿对比之下太过明显，安雪璎心生感慨，不禁眉头紧蹙，大概不小心愣了好一会儿。

“喂，发什么愣呢？我的背那么好看吗？”

安雪璎不禁失笑：“嗯，是挺好看的。”

夏墨宸却长长地叹了口气，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其实他在车祸之前，他的全身都那么完美，简直像个没有瑕疵的瓷娃娃，光洁美丽甚至超过女人。也许正是因为他太过完美，令上天都看不过去，才硬是要将他这个“瓷娃娃”摔碎、为他的身上增添许多伤痕吧。

如果仅仅是“擦背”而已，不过就是三两分钟的事而已，很快就能完事。

“好了，剩下的部分……你自己洗吧。”

“剩下的部分”，包括前身、下半身还有胳膊，也就是说，安雪璎真的只帮夏墨宸擦了背而已。

“……正常来说，帮人洗澡的时候，‘擦背’是不是至少应该包括胳膊？”在夏墨宸这儿，这说法已经足够仁慈委婉温柔。

“啊？还要包括胳膊？”

夏墨宸终于忍不住扭过了头，皱着眉盯着安雪璎：“……不是，你又不是按部位算钱的，就多两只胳膊怎么了？我还没让你帮我洗全身呢！”

安雪璎红着脸鼓起了腮帮，但却没说话，直接继续帮他擦胳膊。

“这回……可以了吧？剩下的部分，估计你也不会想让我碰吧？”

“……你这是有多急着出去？”

“我才没着急。”

“……行了行了，你出去吧。”

大概是找不到借口让她再留下，他也只能这么说。

一天的相处，倒并不足以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发生质的改变，但至少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周日，安雪璎依旧按时早起。

至少两个人不会再一见面就仿佛要迅速进入备战状态，一个像是“冷面狼”，一个活像“笑面虎”，开口就像唇枪舌剑在交锋。其实两个人都不喜欢那样。而免去了“唇枪舌战”，似乎让他和她都省下来不少精力，昨晚都睡的不错，今早见面时，两个人的气色和心情都甚于昨天。

唯一的遗憾是，午饭过后，安雪璎便去疗养院。

夏墨宸倒是没说什么“早点回来”的话，取而代之的是略显强硬的命令：“喂，即便理由正当，也不可以在外面留太久，毕竟……你周五才刚看望过她，再说，那家疗养院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言外之意，那可是他亲自挑选的疗养院，怎么可能会有任何瑕疵、不足？

虽然站在安雪璎的角度，他的话听起来多少有点霸道、自私，但她姑且就当成是他的“占有欲”和另类、别样表示关心、在意的方式。

她才刚走没一会儿，他想来想去，还是给林子晟打了个电话：“喂，上次那家店，再帮我定个蛋糕。”

安雪璎再次站在疗养院前，心境已经跟上一次大有不同。之前的疑惑、怀疑、担忧已经全部清空，这会儿还有点小小的感激和感动。

“妈，总之你不用担心，就暂时先在这儿住下吧。”

“嗯……要是在外面租房子没有在这儿便宜倒是可以住这儿……”

“妈，你就先别担心那些了，其他的事，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在身体养好之前，其他的先什么都不考虑。”

“雪璎啊，”母亲忽然叹着气，紧接着就提起了一件安雪璎很不愿意面对的事，“你爸他……最近联系过你吗？”

安雪璎脸上的笑容几乎瞬间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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