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染背对着吕梅,故而也看不见吕梅的神色,但她也想象得到,吕梅脸色定然好不到哪里去。
气氛沉默了片刻,吕梅这才说道:“是我疏忽了,你且好好休息,我一会儿便将老夫人叫过来。”
沈清染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确定吕梅已经离间之后,她才慢慢闭上了眼睛。
沈清染没想多久,门便咯吱一声,又被推了开来。
她却一动不动,依旧背对着门口,门口的人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似乎是不想吵醒她一般。
一阵衣料摩挲的声音过后,那人似乎就在床边坐了下来,却一句话都不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让沈清染以为那人已经走了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空气之中响起了一道沉重的叹息声。
是老夫人。
老夫人伸出手,为沈清染掖了掖被角,他摇了摇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祖母。”
沈清染忽然回过头,正好对上老夫人极为复杂的眼睛,她面色淡然,轻声唤了一句。
她双手向后撑了撑,想要坐起来,老夫人连忙垫了个枕头在她,她这才能靠在床头,坐了起来。
她墨色的发丝一直垂至腰际,面色虽然苍白,一双眼睛里却亮的惊人,其中满满都是坚毅的味道。
老夫人一直知道,这个孙女儿性格和沈渊十分像,脾气又硬又臭,而且还执拗得可怕,他看着沈清染苍白的脸色,那漂浮的眼神,却像是透过她看向另外一个人一般。
“你啊,容貌虽然说是随了你母亲,这性格却是随了你父亲。”良久,老夫人忽然颇为感慨的说道:“不过还好,你母亲容貌清丽,若是随了你父亲,那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听到这话,沈清染也忍不住勾了勾唇,她轻笑了一声,那张冷淡的脸上才恢复了些许灵动。
“清染,以后答应我。”老夫人不过短短的开了个玩笑,又正经起来,她皱着眉,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沈清染,沉声说道:“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同我都可以商量,不可以像昨日那般,擅作主张,伤害自己。”
沈清染眼睛一酸,险些就落下泪来。重活一世,她谁也不敢信,什么事情都只能靠自己,不得不说,真的太累了。
“祖母……”沈清染连忙垂下头,她扬唇轻笑,掩藏起自己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这才讪讪的说道:“我知道错了。”
“日后有什么事情便告诉祖母,方才请了大夫,大夫说你多日郁结在心,致使身子骨越发倦怠。”老夫人关切道。
沈清染心头陡然一松,她表情松快起来,只觉得长久以来心头的石头便被移了开来。
若不是因为此事,她也不必使一出苦肉计。
“我明白了,祖母。”沈清染扬起笑,她表情明亮,笑容也跟着真切了几分。
老夫人也放松下来,她却不由得又叹了口气。沈清染就是心思太深,到现在,就连她都看不清沈清染在想些什么了。
“对了,祖母。”沈清染像是响起什么似的,她眼睛一亮,其中闪过一丝暗芒,便开口对着老夫人说道:“昨日去长公主府上赴宴的时候,我带去的那把剑出了问题,那把剑是我每日晨练必用,都不曾有过意外,我怀疑院子里……有丫鬟有二心,想查一查这件事情。”
老夫人神色一冷,听见沈清染的话,她凌厉的眼神便扫向了在房间里服侍的丫鬟们,被老夫人眼神扫过的丫鬟无一都不畏缩了一下。
“你若是想查,便全权去查,院子里若是有二心的丫鬟,通通发卖出去,我再去给你找更好的来。”老夫人一锤定音,这点小要求,只要沈清染提了出来,她当然会满足。
“谢祖母!”沈清染面色一喜,她抿唇轻笑,微微垂着头,朗声说道。
老夫人点了点头,她便就此离开了。
待到老夫人离开之后,清尘便又走了进来,她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碗药汤,递到沈清染跟前,轻声说道:“小姐,这是大夫开的药方,你趁热喝了吧,奴婢拿了些蜜饯,也可以压一压。”
沈清染忽然掀起被子,下床走到窗边,轻声说道:“这药太苦,我不喝。”
清尘一张脸都快要皱成一团,她苦巴巴的说道:“小姐,您身子越发的差了,若是再不喝药,可怎么好得起来?”
窗外星光闪烁,沈清染微微回过头,便看见不远处阿彩探头探脑的身影。“罢了,给我拿些蜜饯过来。”沈清染接过那碗黑漆漆的汤药,她皱着鼻子,埋怨道:“这汤药也太苦了。”
她转过身,遮挡住自己将汤药倒进窗边花盆的举动。
清尘刚准备出声,却被沈清染满是厉色的眼神制止了,她瞠目结舌,瞪大眼睛,却乖巧的什么也没问。
沈清染将药碗递给了清尘,又向门边看了一眼,终于看到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门口盘旋一阵,最后消失不见,她这才压低了声音,吩咐道:“清尘,你找时间将这药汤的药渣拿一些过来,注意,千万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也只是看着严重罢了,其实只需要好好调理,便能恢复过来。
而上一世,这药却喝得她身子骨越来越弱,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小姐……你是说?”清尘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看向沈清染的眼神里慢慢都是不敢置信。
她本只以为吕梅平时对人虚情假意了一点,没想到,她竟到了要害人性命的地步了?
“此事暂时不要声张。”沈清染将食指放在唇瓣边,做出噤声的动作:“万万不可打草惊蛇。”
她也只是猜测而已,一切还是要等到查证之后才可以知道是不是这药的问题。
“小姐,为何不讲此事告诉老夫人?”清尘已经是满脸忧愁,她担忧的看着那还带着湿意的花盆,小心翼翼的问道。
起码老夫人还是真心为沈清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