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两世为人，她却都做不到像吕梅那般能装的滴水不漏。

“是。”沈清染知道自己已经被老夫人看出了端倪，她也不再伪装，神色间略带着苦涩，对着老夫人轻声说道。

她当然不可能告诉老夫人，在很多年之后，就连她自己也会被吕梅和吕嫣儿联手害死，整个将军府满门抄斩，家破人亡，怎一个惨字了得。

不过还好，老夫人是心疼她的。

没想到沈清染这么笃定的就回答了，她神色间微有些怔楞，好一会儿才斟酌着语言，说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还说要将梅姨娘当做你的亲生母亲一般对待吗？为何如今？……”

沈清染心中敲响了警铃，上一世很多事情都有些模糊了，可她清楚的记得，吕嫣儿在沈渊归府之前便认了沈家为亲，成为沈渊名义上的女儿。

见沈清染半响没说话，老夫人沉吟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这将军府也不可一日无主，祖母年级大了，这些年她一直照看着将军府，不敢掉以轻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嫣儿自幼丧父，也是个绅士凄苦的……”

沈清染屏住呼吸，她脑中一阵一阵的嗡鸣，却不得不咬着牙继续听老夫人说了下去。

“所以，我本打算……在下个月便让嫣儿认了你父为义父，日后也算是有了归宿。”老夫人转过身，没看到沈清染陡然瞪大的双眼。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轰雷一般，在沈清染的脑中猛然间炸了开来，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便是说今后她要听着那人同自己一样日日唤着父亲，眼见着那人日日做戏？

她知道，老夫人决定了的事情，鲜少有人能够更改，现在告诉她一声，也只是为了让她和吕嫣儿好好相处而已。

不得不说，吕梅母女的伪装实在是十分的成功，就连在老夫人都能满得滴水不漏，两人几乎是如出一辙，上一世，也是知道她死的那一刻，才能得知吕梅母女的为人。

“我明白了。”沈清染竭尽全力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听见冷静得已经不像是自己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大厅之中响了起来，紧接着，她面色平淡，举止从容的慢慢向外一步一步挪了出去。

一直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她的从容淡定才在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只有有她沈清染在的一天，吕嫣儿就休想爬进沈府的祠堂！

“小姐。”清尘紧随在沈清染身后，她将一众想要打探情况的丫鬟婆子打发了去，跟着便进了内室的门，进门之后还不忘将房间的门紧紧的关严实。

“清尘，我有事要委屈与你了。”沈清染抬起眼睛，一双清亮的眸子冷静的惊人。

她一定不能让吕嫣儿成功认了沈渊为父，只是这样，却又要委屈清尘了。

清尘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听见沈清染这么说她立刻就跪倒在地，沉声说道：“小姐言重了，能跟在小姐身边是清尘的福气，做什么事情清尘都不会委屈的。”

她神色坚毅，仿佛沈清染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一般。

沈清染看着清尘，忽然就低笑出声来。她曾经是多么愚蠢，在自己身边最忠心的人看不到，却去相信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你起来吧，并不是多么严重的事情。”沈清染声音淡淡的，她勾着唇角，走上前便将清尘扶了起来，轻声说道：“你可知方才祖母同我说了些什么？”

清尘顺着沈清染的力道站了起来，她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刚才老夫人将所有下人都屏退了去，主子的心思，她也难以猜测。

“父亲说，要让吕嫣儿姓沈。”沈清染神色依旧淡然，却不知这清清淡淡的一句话之中含了多少惊涛骇浪。

清尘的反应同沈清染方才差不多，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清染，惊呼出声：“小姐……这……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仔细想想，吕梅已经把持府中事务多年，老夫人又是十分注重情意之人，若是吕梅没有犯什么错的话，吕嫣儿乘着这样的一份情，姓沈，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小姐，你打算怎么办？”清尘现在已经全然明白了沈清染的心思。

沈清染吩咐她去准备两把一模一样的剑的时候，她虽不知缘由，却还是照做了，在马车上，她才发现其中一把不知被谁给弄断了去，她这才知道沈清染的用意。

吕嫣儿的手段确实让人防不胜防，若是真的让她姓了沈，可不是会更猖獗吗？

“为我准备件衣服，便带我去母亲的牌位吧。”沈清染一转身便坐在了铜镜前，铜镜中的自己眉眼稚嫩，肌肤白皙，那双清亮又澄澈的黑眸里，此时却满满都是坚毅。

暮色微沉，沈清染也不知道在黑暗之中行走了多久，她只觉得忽冷忽热，身体里不知道是什么，似乎就要喷涌而出。

“清染，你这傻孩子！”

迷迷蒙蒙的时候，沈清染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她竭力挣扎着，那沉重的眼皮终于掀了开来。

入目便是那熟悉的帘幔，她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沈清染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生的疼。

“清染，你可算是醒了！”

一道尖利的女声在沈清染的耳边炸响，她扭过头看去，之间吕梅水眸里满是惊喜，只是这样的关心实在是太过虚浮。她坐在沈清染身边，小心翼翼的为沈清染擦拭着额头，见沈清染醒过来，仿佛是真心为沈清染开心一般，连声说着。

“日后可不能那么任性了……”吕梅一边为沈清染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温柔的说道：“这样让我多担心啊，若是我没能照顾好你们，那可当真是没脸去见你父亲了。”

听见吕梅提起父亲，沈清染眼神之中划过一丝厉色，她略带些疏离的扭过头，背对着吕梅，沉静又冷淡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姨娘，我有些累了，让我歇一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