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国借势欺压,金银珠宝掠夺无数尚且不提,更是要求大元派出一名皇子为质,当时元宸自请而去。直至三年以后,父亲暗中休整兵马,收复了城池,才将元宸平安带了回来。
元宸见沈清染的眼中凝着点点泪花,心中一痛,连忙又道:“我并非有意失约,只是……”
沈清染用力的摇了摇头,将桃花符紧紧的握在手里,“我未曾怪你。”
异国为质,虽有皇子之名,却与奴仆无异。父亲曾说他在异国见到元宸时,几乎不能相信,他是那样的羸弱,几乎是一具枯骨。屈辱、讥讽、挑衅几乎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便是一个再低贱的宫人也要比他高贵许多。
明明他可以过得好些,可是他的骨血不允许他谄媚,他学不会乐不思蜀,他越是强硬,那些人便越是折磨于他。父亲说他曾经暗自瞧过,他的身上甚至没有一块完好额皮肉,遍体鳞伤四个字用在他的身上绝不为过。
她至今还记得父亲眼里浓浓的怜惜和悲痛,当时自己只暗暗佩服这位皇子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骨气,只是却不曾想到这皇子竟是自己一心盼着的少年郎。
所以他什么都不必说,她只需要知道他并没有忘记自己就够了。
旁人见的云里雾里,可是皇贵太妃却看的双眼发红。
秦方贤的心陡然凉了一半,尤其是见到沈清染这般神情的望着元宸时,他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心里憋闷的好像升起了一团火,要将他灼烧殆尽。
于是,他仍旧不死心道:“清染妹妹,你当真如此决绝?视你我二人从前的情分于不顾吗?”
“情分?从前?”沈清染却是嗤笑,她迫视着秦方贤,像是发了狠一般道:“若是片刻之前你如此说,那么你我之间还有那么一点情分,可是现在……”
沈清染讥讽一笑,话虽未完,意却已尽。
长生殿内寂静的厉害,风扫过树叶沙沙作响。
花朝盛宴本不该如此沉寂,可是众人却再也没了举杯畅饮的心思。无论男女只聚精会神的盯着沈清染这三人,沈清染的话让他们意识到这场大戏尚且未完,亦或者说这才刚刚是个开端。
酒盏空了没有人记得再添,佳肴凉了也无人理会,只因这样别开生面千载难逢的一场大戏比这珍馐美酒要让人欢喜许多。
“昔年我曾问过你,你从前可曾去过空山寺的桃花坞见过我,你回答的似是而非,可是存了心思想要骗我?”
沈清染紧紧的盯着秦方贤,一双明亮而透彻的眼容不得他说半分慌。她神情突然有些悲拗,声音也骤然凉到了底。
如果说方才秦方贤尚且不知道沈清染为何突然之间便像是换了一个人,此刻他的已经心中可以察觉出眼前人的变化究竟因何而起。
没错,自从他存了心思要娶沈清染之后,便用尽了心思打听有关于她的一切。得知她每年仲春之时都会前往空山寺后,所以才有意前往。
初遇比他想的要顺利许多,她眼睛亮的像是天上的星星,是他从未见过的灵动。她用那样一双眼睛惊喜又欢欣的望着自己,他有片刻的失神。
往事勾叠而起,在记忆的海里泛起片片涟漪。秦方贤突然意识到,关于那一次初遇,他竟记得那样清。
后来,她问他,从前可曾见过她?前两年有没有来过?那时他才知道她是将自己认成了旁人!巨大的挫败感与勃勃的野心让他回答的模棱两可,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天真的以为自己就是要等的那个人,并对自己“情根深种”。
秦方贤双眼眯了一眯,见沈清染用冰冷又鄙夷的神色看着自己,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捏了一把。他早已经料到纸总有包不住火的那一天,只是他却未曾料到那一段过往在沈清染的心里竟然扎下了这么深的根。
他以为几年的相识相处,足以让沈清染将那个身影遗忘,足以让她爱上真正的自己,只是不曾想到自己竟始终都比不过那人,不,应该说他始终都比不过元宸!
沈清染同元宸之间的神态动作他尽收眼底,所以自然可以相见元宸便是沈清染心中念念不忘的那个少年郎。
秦方贤的目光变得有些冰冷,但是又想要维持一贯的温和模样,反而显得有些阴森扭曲。他忍住将这样的眼神投向元宸,可是心里的愤怒与不甘却已经翻江倒海。
人人都道他是大元第一公子,无论是被世人尊称一句“医圣”的元楚,亦或是现下正端坐在龙椅之上的元昊,都比他不如。
可是唯独一个元宸,他甚至连与之相较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在这些愚昧的百姓眼中,元宸早已经像是神一般的存在,所以即便他是大元第一又如何。一人一神,已然是云泥之别。
如今得知自己之所以能得沈清染青睐也是因为元宸的缘故,他更是恨毒了元宸。
见秦方贤始终无声的静默着,沈清染更是气结难平。原来,他竟从第一次相遇便开始算计着自己,原来从一开始,他便这般处心积虑的想要利用自己。
“也罢,终究是我自己认错了人,与人无尤!”沈清染不愿再同秦方贤纠缠下去,她觉得若是再同他多说上几句话,自己便要止不住的呕出来。
可是秦方贤却鬼使神差的问道:“所以这些年你始终未曾对我有过半分情义?”
真是可笑!沈清染竟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多了些不甘与不舍。也许一开始她的确是因为少时情谊才会对秦方贤动了情,可是一见虽能钟情,日久亦能生情。她愿意为他舍生入死,愿意为他生下孩子,不是因为他是当年的少年郎,而是因为他是秦方贤,温柔多情心有天下的秦方贤。
可是这些话,她上一世尚且没有讲过,这一世又何须再讲。
这一世,她与他已然是深入骨血的仇敌,她对他,只有恨。沈清染凄然一笑,苦声道:“那么你呢?这些年你又何曾对我有过半分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