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嫣儿尚且未曾酝酿好说辞，元宸却是冷冷道：“母妃，儿臣早已说过，此生非染儿不娶，宸王妃非染儿不立。至于旁人……”元宸身子挺得笔直，自上而下的瞥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吕嫣儿，“尚且入不得儿臣的眼。”

元宸此话便就是说，即便吕嫣儿以一个陪嫁的身份，自己也是瞧不上的。是啊，绝世如元宸，从来都只有他选别人，从来都只有他能说要亦或是不要。

皇贵太妃连忙笑道：“宸儿啊，母妃不过是说笑罢了，我们宸王府的门槛可是高的很，不是什么人相进就能进的！”

说罢，皇贵太妃又连忙对沈清染解释道：“清染丫头，你可莫要误会了才是。刚才宸儿的话你可都听到了？这宸王府只能有你一个，这宸王妃也只能有你一个，绝不会让你受了平妻那样的委屈。”

皇贵太妃是出了名的一张利嘴，一句话既表明了立场，又借机嘲讽了秦方贤。相较而言，这秦方贤与元宸之间的高低当下便可以见得。

“吕小姐，你既是真心为清染丫头着想，那哀家便问一问你！你说……一个是王妃，一个是世子平妻，你觉得哪一个才算好呢？”皇贵太妃笑看着吕嫣儿神采奕奕的问道。

吕嫣儿一时舌头打结，这本就两难的抉择让她如何说。她若是说王妃更好，无疑便是秦方贤这桩婚事彻底毁了；她若是说是秦世子，皇贵太妃这一关她又如何过。

一番权衡，吕嫣儿终是横了横心，忐忑道：“回太妃娘娘的话，宸王殿下人中龙凤，自是极好，若是能与姐姐结成良配自然是一桩极好的姻缘，臣女乐已见成。只是……姐姐同世子殿下的缘分早已在空山寺定下，姐姐也抛了桃花符，此等缘分若是负了，只怕……只怕姐姐是要遭了劫的，臣女思虑长姐，更应以姐姐为重。”

终究，这吕嫣儿还是选了秦方贤！只是这一次她倒是学的聪明了些，不说自己如此想，反倒说是神明之意，便是皇贵太妃存心刁难也挑不出错处。

只是元宸在吕嫣儿答过话后深深的望向了沈清染，他眸中是一片深情，恰似一片静谧的湖水，风吹过荡起层层水蓝色的涟漪。

而秦方贤亦是心思微动，因为吕嫣儿口中的空山寺和桃花符，正是沈清染钟情于他的根本，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沈清染微微有些发怔，同秦方贤在一起的每一刻她都是卑微的、都是小心翼翼的。从前她不是没有想过放弃，从前她不是没有想过割舍，只是那样的相遇和过往实在太过美好，让她魂牵梦萦，无法割舍。

也正是那样一份情，那样一份缘，才叫沈清染说服自己一直隐忍，一直陪在秦方贤身边。如果说，他们之间还有那么一丁点美好，那也便只有空山寺的那一星半点了。最初的邂逅，没有皇权富贵的纠葛、没有处心积虑的利用。

犹记得，那一年阳春三月，杨柳堆烟……

父亲接到圣旨不日便要前往边关，她便想着去空山寺替父亲求一枚平安符。初春时节，桃花开得极早，娇俏的妙龄女子成群结队的将桃花符抛在桃树上。传说谁抛的越高，桃花娘娘便越容易看见谁的桃花符。若是叫桃花娘娘看见了桃花符的有缘人，便能由桃花娘娘做媒，择一桩天定的因缘。

十岁的少女也动了心思，心心念念想要为自己寻得一位良人。她花了许久，终于在桃林深处寻得一颗最高的桃树。

想要抛的高，便要站的高，略懂些拳脚工夫的少女横了心的想要爬上那棵最高的桃树。可是这桃树却好像参天一般高，饶是她废了好大一番力气，也还是在半树高的地方徘徊。

爬的累了，她便就势坐在树枝上休息，少女仰着头看向最高的桃枝，一双明眸里闪着希冀的光。

“呼！若是爹爹在想来便能“咻”的一下飞上来吧，也省的我这样费力！”少女望着这样遥远的距离，娇声慨叹道。

她一边伸出手去擦额头泛起细密粘腻的小小汗珠，一边新奇的环视着四周。

“这树上的景致到底是同树下不一样！”少女歪着脖子，松散的双髻坠下几缕碎发散在风间，一双纤细灵动的玉足在半空中前后晃着，恰似掉落人间的小小精灵，灵动可爱。

桃花树下，少年穿一身蓝白锦衣，在曲折的桃树前更显身子笔直。天边晚云渐收，淡天琉璃，徐徐的山风少年的衣袍，穿过层层叠叠的桃花，吹进少女晦涩而懵懂的心……

少女不由看的痴了。

绯红色的花瓣落了满天，飞了漫天，少年脸如桃杏，皮肤白皙，像是天上白白软软的云。面容尚有些许稚嫩，但已然是绝代风华。少年姿态娴雅，光亮至美。

少年一动不动的站在树下，少女望着他的时候他也默然的凝视着她。少女瞳仁灵动，像是晶灵剔透的月亮石，她的皮肤像是洁白的雪莲，一身水蓝色的罗裙在漫天花雨中更显出挑，她是那样的娇俏可爱，好像连日光都忍留下斑驳的树影，都不愿去破坏这样一份得天独厚的美。

少年成了少女眼中的景，少女入了少年眉间的画。

视线自微曦的空气中交汇对接，四目相对间，少女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要冲破胸膛的桎梏。少女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连忙别过脸去。

两团红云飞上少女白皙的双颊，耳根也是隐隐的发红。少女慌乱的紧，伸出手去捂住双颊的同时，耳边又惊现一声脆响。

少女哪里会想到这桃枝会断的这般不合时宜，还来不及伸出手去抓些什么，身子便猛然栽了下去，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不敢去看。

浅淡的木香钻进鼻尖，下一瞬间少女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少女睁开双眸，少年近在咫尺。

两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在碧浅深红的灼灼桃花中，少年男女的衣袖染尽了桃花香味，两颗心都兀自沉醉在花间，荡在花香里，溺在爱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