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被逼至窘迫之境，沈清染连星点不寻常之处，都觉是十分难得的线索。

“我只觉是帮不到你什么忙，如今有些自责。”

沈清染莞尔一笑，将那散着沉墨香气的地图卷作一折，反而是哄起了元宸：“他诡计多端，我都知晓，正因此才怕你们吃了亏，也想尽些力，奈何频频出现差池。早前所知晓的，也出了差错，应当是因他早便怀疑我了……若能为你分忧，我自然要更开心些。”

“京城总归只有这般大，便是掘地三尺，也总能撅出些东西的。”

“是了。”

她宛然笑道：“那我们先去将那人审了可好？”

元宸依稀觉得沈清染准是又想出了什么主意，他这妻子，足以称得上“诡计多端”了。

偏生他就喜欢。

温柔应了声好，元宸便伴着人走进了长安王府的“客房”。

说是客房，其实仍是用来羁押刺客的。

早前元昊将元祺这唯一一个留在京中的王叔视作眼中肉刺，派人做些乱子早已成了家常便饭，

在元祺“情真意切”的恳求下，元宸才打点了些亲信住在长安王府的客房中，对外只说是门客。而抓了来长安王府作乱的刺客，也会直接提到客房内的暗室，直接悄无声息的抹了脖子。

还未入内，便听见了喧闹声。

“放开！”那女子倒蛮横：“说了我什么也没做，你们将我捆进来做什么？堂堂长安王府，难道还要做这些强抢民女的勾当?真是不知廉耻!我好歹是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你们放尊重些！”

沈清染一听那熟悉的叫骂声，便觉熟悉的头疼感奔涌而来。

沈元菁。

“是我那妹妹。”

她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无端将这人与秦方贤联想到了一起，若说秦方贤为了探她口实派人来，也说得过去——可这人是沈元菁，便有些让她不知该如何说。

倒不若派吕嫣儿来。

瞧见了沈清染，方才闹腾着的沈元菁适才安静下来。沈清染瞥了眼守在沈元菁身侧守着的几名侍卫，长相凶悍不说，脸色臭的简直与烈是一个模子里批量生产的……

而这个模，是从元宸脸上翻出来的。

沈清染竟觉沈元菁方才惧怕的模样颇有些能够理解。

“说罢，元菁妹妹又打了什么主意？”

沈元菁竟只苦笑几声，似自嘲，凄廖如窗外风雪。

她只望了元宸一眼，又轻抚自己隆起的小腹，笑的正是造化弄人，是天道于她不公。

本还有许多控诉要言，可瞧见元宸，沈元菁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活着就好。

沈元菁木怔怔地望了良久，才低眸叹了口气，竟是让人有些同情。

“大姐姐这话说的，倒好像我总藏着什么坏心思似的，不过是如今总念起旧人，难免有几分念想，便如碰运气似的想来见见大姐姐这些日子过的和不好。”

她像自说自话似的，未等沈清染应答，沈元菁就急忙将自己所言否了去：“呵，可大姐姐许了良人，如何会过的不好……倒是我如今过上了这颠沛陆离的日子，要遭旁人白眼不说，连果腹都成问题。”

沈清染认真打量了沈元菁两眼，分明是该有些脸颊浮肿的月份，却比嫁过去时还要消瘦了几分。

“元菁妹妹怀了国公府的长孙，又怎会过上食不果腹的日子。”

她被元宸搀着坐上了太师椅，落到沈元菁眼中，更像是刺进眼中的刺，一针便见了腥红血迹。

心里疼。

世间最锐利的刀刃也不及沈元菁此时眼中的讽刺，她咳了几声，更觉虚弱，沈清染倒也是因此才留意到沈元菁单薄的身子，连衣角都被雪水所打湿了。

她竟有些同情：“去将炉火点上罢，替这位姑娘借件衣裳来。”

“你这是怜悯我？”

沈元菁向来不是这个服软的性子，可她此时畏凉，一阵地风袭来便要打个哆嗦，便是不服软，身子也撑不住。

她十分别扭的将衣服披在肩，又靠近炉火几步。

“什么长孙不长孙的，本就是不该有的孽子。”

沈元菁赶忙抹去自己眼角不受自己控制而涌出的珠泪，可嘴角仍哽咽：“如今谁不知国公府造反，成了乱臣贼子，举家都叛出京城了！见我未足月，便要剖了我这肚子将孩子取出来，若不是我逃得快，如今早成了刀下鬼！好不容易逃了些日子，又被这长安王府的侍卫抓了进来，我又有什么法子？”

她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沈清染只觉这会若告诉沈元菁剖了自己的肚子也能平安无事，沈元竟定是狠得下这个心的。

然而元宸只斜了沈元菁一眼，便毫不客气的拆穿了沈元菁所谓的“闲逛”说辞。

“长安王府又不是什么闹市地界儿，沈夫人得是如何碰巧，才能找到如此碰巧的，撞到偏僻的长安王府来？”

沈元菁被恼得扯裙角，只觉羞愤：“我是在长安王府外闲散心，罢了，我也真是被气得糊涂，闲来解释这些做什么……我倒的确有话要说，你们信不信便与我无关了。”

只见她从荷包中取出了张皱皱巴巴的纸，铺平了，有多行密密麻麻的字。

“我当时只想着偷听到些东西，便是随他谋反了，也好有些底气，总不至于落个性命不保的下场，哪想到他们竟想剖了我的肚子来换孩子，真是疯了！不过如今这纸也无用了，若说让它便做废纸，我还有些舍不得。”

沈元菁这些月长进了许多，竟知了谈判。

“这上面写的是我听他们父子两个商议，藏了军粮的地方，还有扎营藏兵的地方，虽是不全，但也不算无用，想想也能为我换些好处，不用白不用。”

秉着对沈元菁的怀疑，沈清染刚要将那纸拾起来瞧瞧，沈元菁便笑着将纸张压在了掌下：“这东西毕竟是能背下来的，若大姐姐瞧见了，便没用了。不妨大姐姐先答应了我的要求，再谈这消息的事，如何?”

好是狡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