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姑娘,我瞧着这位公子伤的不轻,你们二人定然不会就走。我已跟下面的人知会过,便说你们是来投奔我的远亲,想来留宿两日。我在这园子让人备好了热水,你们疲惫颠簸了一天,不妨梳洗一番吧。”红鸢一双美眸顾盼生辉,眼内缱绻着几分关切和真诚。
清尘征询的向沈清染望了一眼,见她点了头又连忙转身向红鸢道了谢。
“清尘,你又跑了这一趟药堂比我辛苦的紧,你便同红鸢姑娘先去吧。”
清尘本想拒绝,但见沈清染坚持便也应下了。
元宸双眼睁开的一刹那,迸发出由内及外的一阵狂喜,这样的欢喜甚至照亮了他原本苍白渗人的面色。
他黑眸中的佳人此时正靠在床边假寐,她面上带着轻微的潮红,长且密的睫毛不时轻颤着,在白皙的脸上折射出一片小小的晕影。
元宸只惊讶了一瞬,他四下环视着,又瞧了瞧自己已经包扎妥当的伤口随即便想通了个中关窍。他扬眉一挑,蓦然笑了。
元宸一眨不眨的望着沈清染,即便他已经疲乏的紧,即便他已经痛得浑身发颤。可是他仍旧舍不得闭眼,因为沈清染此刻就静静地坐在那,在他伸出手就能摸得到的地方,她在他一睁眼便能瞧的见的地方。
他怕自己一闭上眼睛沈清染就会像一阵风似的消失不见,他怕这一切都是一场仓促不及的梦。
黄昏已然谢去,夜幕早已悄然铺开。姣梨香在炉鼎里燃的正密,晚风掠过,吹得满室甜香缭绕,亦吹得青丝乱了美人面……
沈清染本就是轻眠,睡得并不十分熟,发丝扫在脸上,酥酥麻麻,便也就醒了。
猝不及防的对上元宸一双眼,沈清染明显有片刻的惊异。
“醒了?”元宸反客为主道。
“这话原本应当是我问你,你倒是先问了我……”沈清染只瞧了元宸一眼便起了身,她自然没有忽略元宸眼中的陌陌柔情,只是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元宸握住沈清染近在咫尺的手,“染儿,你又救了我。”
沈清染心尖一颤,像是被尖刺一般缩了手,她怔怔的望着元宸,半晌才道:“世子殿下客套的紧,我通晓些药理碰巧见了施以援手也是应当的。”
“莫说是王爷,便是一个不相干的路人,我也会救的。”想了想,沈清染怕元宸仍是不懂自己话中的深意,便加上这一句。
“是吗?”元宸眸光一暗,话里是无尽的落寞。
是吗?沈清染再次反问自己,自然不是!旁人她自然也会救,但却只是尽力而为。对于他,是全力以赴。
她拿过无数次的针,从没有一次手像今日这般抖。这究竟是为什么,她不愿想,亦不敢想。
“染儿,已有何苦将话说的这样明白,我自是懂得,只是觉着有些话不说怕是再没机会了……”元宸依然微笑着,只是眼中尽显苦涩与悲凉。
沈清染脱口道:“王爷大可放心,您的伤虽是重了些,但是还没到那般严重的地步。只要稍加休养,便可恢复元气。”
她听不得他说那样的话,委实听不得。
沈清染缓缓起身将早已经熬好了的药拿了过来,元宸挣扎起身伤口却疼的厉害,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两道浓眉随即紧皱在了一处。
“我来吧。”沈清染摇了摇头,一边说着一边又凑近了些。只是她低头去用勺子舀药汁的那一瞬间刚巧忽略了元宸眼中的那一闪而过的得逞的庆幸。
元宸喝了一口药,却不急着咽下去,只定定的望着沈清染,那样的眼神灼热的很,灼热到让沈清染觉得就连手中的药碗都沾染了热气。
“你中了毒,你可知晓?”思来想去,沈清染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她本想等他大好之后再告知于他,但是又想今后他们怕是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元宸轻轻点头,并不惊讶,“几年前,我大病了一场,这病来的又急又凶,一碗一碗的药汁灌下去还是不见好。奄奄一息之际,是六哥救了我。六哥说那方子是他师父开的,虽是将我拉了回来,但是其中的几味猛药却也实在伤身的厉害。时间久了,便同毒一般,时常发作。”
元宸说的极其轻缓,娓娓道来,像是说着清风明月一样的雅事。可他越是说的风轻云淡,沈清染便越觉得心底生寒。
依元宸所言,救治他的人是六皇子元楚的师父,便就是如今回春堂的堂主。究竟是什么样的病,竟让一代医圣竟也束手无策,逼不得已用了那样的法子。
沈清染并没有继续问下去,她知道再多的便不该她去问了。
“染儿,你便不怕救了我会给你惹麻烦?”元宸问的很是小心翼翼,他紧紧的望着沈清染生怕遗漏她任何一个细小的神情。
沈清染见他这般如履薄冰,便不由一笑,她竟凶恶至此吗?竟让素来孤高清冷的六皇子都如此战战兢兢?
“此刻即便是我后悔,怕是也晚了。”沈清染再次起身将空了的药碗放在一边,身后传来的一声轻叹让她不由脊背一僵。
在沈清染的心里,元宸一直是一个冷漠如神、淡薄如神的人,他仿佛天生就有一股清清冷冷的气质,让人不由得抬起头去仰视。
除却这身气质和好皮相不说,平定三番、出征北上、赈灾治水这样显赫的功绩又有谁敢轻视呢?包括父亲在内,朝中一众大臣都曾以为元宸定是太子的不二人选。秦方贤亦是几次三番动了杀心,自己为他做事时,也曾受命暗杀于元宸。在大元,上至耄耋老翁,下至三岁幼童,无人不知元宸其名。若是他想,这皇位又如何会落到旁人的手里。
思及此,沈清染不由怔了一怔,元宸啊元宸,若是你知晓从前我从对你拔刀相向,唯恐不能夺了你的性命,你望向我的眼神可还会这般温和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