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宸的血隐约带着一点黑,并不十分明显。元宸这毒用的十分高明,在加上时日委实久远了些,沈清染实在拿捏不准究竟是中了什么毒。所以她只能暂时替他排出一部分毒血,保住这条命来。
即使只有一部分毒血,但也足足浸湿了一整张方巾,红鸢只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很是沉静。
沈清染细细打量起红鸢来,她眉目生的极好,虽不美的令人心惊,但让人瞧着舒坦的紧,并不像寻常的风尘女子周身浸染着一股俗媚之态,反而很是灵动。
听她言语之间,似乎也憧憬着一段真情。沈清染像是有感而发,很是难得道;“这世间真心难求,真情难觅,若是有人愿意许你一片安稳,便随了他吧。”
红鸢眼底却尽显落寞,她轻摇了摇头,凄楚道;“姑娘只听我如此说,这些话想想也就罢了。”“我会替你赎身。”红鸢的落寞让沈清染感同身受,她许诺道。
“谢过姑娘,姑娘,你是个好心的。”红鸢深施一礼,眼中很是真诚。她听见这话并没有预想中那般欢喜,仍旧是摇着头,“其实赎身的钱我早已经够了,只是离开了这我又实在不知道要去哪。从前也想着、盼着,能有一人真心实意的待我,只要他愿娶我,我便给自己赎了身随了他去。只可惜……”
红鸢走到窗边,神色平和的看着窗外,看着一点一点落山的太阳。
夕阳映红了美人脸,半边光影是寂寥,半边阴影是苦涩。
“可惜什么?”沈清染很是自然地问道。
“可惜……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像我这样的人是无人瞧的上的,兴到浓时便说两句天长地久的绵绵情话,只恨不能将所有好听的话都说尽了,可是到了最后那一刻,他们心里还是鄙夷着我们的。失望的多了,便也懂了,于人于己,都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红鸢只倦倦的微笑着,竟颇有几分大彻大悟的意味,她兀自垂下头,哀愁又孤寂,“姑娘,我可真是羡慕你羡慕的紧,你身旁的丫头我也这般羡慕着。有时候我低头向楼下望着,那些姑娘我能羡慕着。有时候觉着若是能得个清白的身世,能挺直了脊背在街上走一走站一站,便就是极好。”
红鸢说的那样情真意切,沈清染听着不觉亦是有些失落,默了默,随即道:“你大可不必这般想,人生一世,谁又比谁高贵,左不过是靠着上一辈的恩泽庇佑罢了。我虽不知旁人如何想,但在我这里,红鸢姑娘并不低贱,反而是个有血有肉的女子。”
红鸢怔怔的望着沈清染,弯下身子深施一礼,沈清染面露惊色,正欲上前一步将她扶起,红鸢便已然起身,她的眼眶有些发红,她感激着道:“姑娘同我说这话,我这一年怕是都会欢快许多了。从前这样的话也并非没有听过,只是今日姑娘说出来,这意味便俨然不同了。”
红鸢这般说,沈清染倒是也明了,出入园子里的人这样多,定是有人真心尊重着她的,只是那些人无一例外地都是男子,而今日这些话由她说出来便更觉平等了许多。
正说着,一道青衣便从窗边一闪径直翻身而入,沈清染倒是无妨,只是红鸢却免不了的受了惊,直到瞧见这人正是清尘才又放下心来。
清尘歉然道:“出入多有不便,姑娘受惊了。”
红鸢随即摇了头,因为同沈清染说的畅快,连带着对清尘便也多了几分好感。她瞧着清尘手中正拿着药,便道:“姑娘这药想必是为这位公子抓的吧,交给我吧,我便说是自己身子不爽,倒也不会惹人起疑。”
清尘随即怔了怔,但还是将药递了过去。
趁着红鸢出门煎药的功夫,清尘上前一步,面色并不十分好看道:“小姐,奴婢方才出去抓药时,听闻府上的人报了官,说是小姐被山贼掳走,此刻官府的人和国公府的人已关了城门,大肆搜捕。”
清尘说着不免又有了几分怨气,“前几日小姐在病中也未曾见他们这般重视,如今这动作却快的很!”
“他们有多重视我,我倒是看不出来,只是他们巴不得要毁了我的名声,这一点我却是看的真真的。如此大动干戈,倒也真是难为他们了!”沈清染的双唇微微勾起,话中俱是讥讽之意。
她实在太了解秦方贤,“大肆搜捕”这样的主意便也只有他才能想的出来做的出来。沈清染甚至可以断定秦方贤之所以对外宣称自己被山贼掳走,便是想要趁机给她扣上一顶不忠不贞的帽子。
他只要对外放出风声,说是她的清白已毁,相信的人大有人在。即便她事后否认,旁人也只会认为她是在为自己开脱辩解。
等自己臭名远扬,成了人人远之的残花败柳之时,他再上门提亲,老夫人窃喜尚且还来不及,又怎会从中阻拦。
沈清染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森冷暴戾,漆黑的一双眼里闪着冷厉的光泽。秦方贤,你果真是好算计!
清尘看在眼里,只当她是忧虑担心,便劝道:“小姐,您不必忧心。介时您寻个由头同世子殿下耐着性子好好解释一番,想着你们这么许久的情分,世子殿下定然会相信您的。”
沈清染却是一笑,轻蔑道:“他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清尘,今时不同往日,秦方贤信或不信,于我而言早已经没有丁点意义了。”
清尘暗自留意着沈清染的神色,她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语气也是惊人的平直。这样的冷淡,想必是伤心到底了。
“小姐……”清尘刚欲再劝,红鸢已推了门进来。她手中拎着正冒出阵阵白雾的食盒,想来药已经是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