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柔率先蛮横的推了珍珠一个踉跄示威，而晚玉也不肯示弱，环手挖苦道：“珍珠，你几时长了这么大的能耐，不过是一介粗使丫鬟的出身，若不是姐姐们提拔你，你如何能做到二等丫鬟的位置？”

珍珠的确是粗使婢子的出身。

她羞愤的脸颊微微泛红，却因忌惮二人而忽然打了蔫，又胆怯了起来：“方才大小姐说玉簪子掉在了院里，吩咐我们几个去找一找……”

“凭什么要去帮她找什么劳什子的簪子？”

青柔甚是不满。

“这若是你我弄丢的便罢了，自己弄丢了簪子，竟还要来折腾旁人？哪有这个道理！这便是大家小姐，也没有这么胡闹的。”

晚玉难得是与青柔达成了片刻的共识，一致觉得沈清染胡闹的很，又是十分的蛮横。

“大小姐说如果找见了便有赏赐。”

“赏赐？能有多少赏赐？”

自打时刻掌控着收有老夫人历来所爱珍宝的梳妆匣，晚玉便对那些一两文钱的“小恩小惠”不感兴趣了，甚至还觉那是种羞辱呢。

珍珠鄙薄的瞥了晚玉一眼。

“确也不多，一枚银锭罢了，晚玉姐姐与青柔姐姐不想一起领赏便罢了，正巧珍珠也不知该如何整分这一锭银子呢，如今正好，珍珠便独自收下了。”

青柔与晚玉的脸色登时大变，下巴几乎都要垂在了地上，惊愕不已——沈清染竟舍得为了一个破簪子花上一锭银子？

她们自然是不知珍珠手上还有一枚银锭。

青柔更是不等晚玉改口，就喜笑吟吟的上前去与珍珠攀起了关系：“珍珠妹妹，你可别听她说这些胡话，能赚钱的事，谁还能不做呢？姐姐还得多谢珍珠妹妹今日指的这条明路呢！”

晚玉虽未明着改口，心里却早已变了主意，迫不及待的想找见那枚簪子，再到沈清染面前去邀功讨赏。

三人眼见要踏过门槛了，晚玉才冷不丁想起还在地上哭闹的老夫人，问青柔：“老婆子可还哭着呢，今日说好了你来照看她，出了岔子，大家可都要连坐！”

青柔只当晚玉是想与珍珠两人分了沈清染要赏下来的银锭，当即有些不满，眼见就要落到手中的银子，岂能拱手让人？

“让她哭去就是了！不就是哭上会，又如何能有什么事？你们便是太担忧了，等待会她哭眷了，自己便不哭了，哪还需要人哄。”

“说的也是。”

三人结伴去院中摸索了起来，恨不得刨了院中古树的根，看能不能长出一枝价值百银的芍药来。

沈清染也借此时多揭下了几片瓦，跃到房梁之上，又跃到老夫人身前。

老夫人不知是被从房檐降下的沈清染吓了住，还是认得眼前人是沈清染，哭声渐渐停了下来，连精神都瞧着好了许多。

“清染。”

她果真是认得沈清染的。

“是我。”

沈清染将如今腿脚已不大利索的老夫人从地上搀扶起，柔声道：“祖母，地上凉，先让清染扶您起来，您到榻上歇一会。”

原本还十分顺从的让沈清染搀扶的老夫人一听要去榻上，忽然就挣扎了起来，害怕至极：“不、不行！若歇在榻上，会挨打……”

不用想也知又是青柔与晚玉二人做出的恶事。

“别怕，日后没人敢动您分毫的。”

沈清染心中怒火又被添了柴，她牵强一笑，哄着心智只如几岁孩童一般的老夫人：“早前欺负过您的人，清染让她们一一和您道歉，好不好。”

老夫人点了点头，眉眼中终是添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祖母先让清染搀您回榻上休息。”

沈清染又一次搀过了老夫人，老夫人这次虽不再挣扎，然还是对方才青柔睡过的床榻又几分抵触。

“您别怕，这床榻本就该是您的。”

老夫人怔怔点头，由着沈清染仔仔细细的为她盖好绒毯。

“清染。”

老夫人忽拉住了沈清染的手，虽瞧着无力，沈清染却觉老夫人将全身的力气都倾注在了此时用来留下她。

“孙女在。”

沈清染索性坐在了老夫人身边，任由老夫人千万不舍的握住她的手腕，终于神情缓和了许多。

“清染。”

老夫人又唤了声，眼泪也再次涌出了眼眶，沈清染心中一紧，紧的好像是被人攥在了手中，又如泡在了醋坛子里一样酸涩。

“孙女在，您说便是。”

老夫人拿手抹了两把眼泪，竟是说教起了沈清染：“清染，不要出去打仗了，沈家、沈家养得起你！战场无情呀，清染……祖母知道你喜欢秦公子，可、可你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讨好他呀！祖母舍不得你，更害怕你出事……”

沈清染也几乎要抑制不住眼中热泪了。

她一恍惚，竟也未听出老夫人此时所言语的竟是数年前争吵后想对她吐露的真言。

“这院子里可都找遍了，哪有什么花簪子玉簪子的？只怕是被她不知冒失丢在了哪里，便来院里折腾你我了！”

青柔便为自己揉捏着因俯身寻找玉簪而折腾的酸疼的肩胛，边是步履不停的抱怨道：“钱没了不说，还平白落了一身脏，比伺候那老不死的还要让人心烦的很！”

“伺候她可不比去刨土找簪子干净多少。”

晚玉嗤笑一声，她身上倒比青柔沾的泥土要少，毕竟她本也不指望能找出玉簪拿什么银两，哪像青柔？

恨不得真要掘地三尺。

如若是给她一把铲子，她没准能掘地七八尺来寻这莫须有的芍药花。

“没有彼便没有罢，大小姐是心善的人，知晓你我如此卖力，没准还是会给几两赏钱的。”

珍珠有了那先前的一锭银子，自然是更不在乎而后的一锭要分成三份的银子到不到自己的手中了。

命里无时不强求嘛。

三人各揣心思的回了房中，这才想起房中还当有哭闹的老夫人，更是心情各异，却离不开一个惶恐。

青柔先上前去拉开屏风，见老夫人安然寝于榻上，她竟觉松了口气，却忽然想起——老夫人又如何能独自一人爬上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