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染想到方才苏子谦匆匆离去的紧迫样子，这心中更是一阵心虚，悄然回过头，果然是不出她所预料中。

“宸、宸王殿下……”

这人也未就着她来饮一盅甜花酒的事多说什么，只替她将余下半盏蘸着桃花软瓣的酒水一饮而尽，又利落的抽出三张花牌掷于桌上。

“宸王殿下果真是牌技过人，师师佩服了，佩服了……”

牌局胜负未定，师师姑娘却已经将那枚晶莹色润的环型玉佩交到了沈清染的手中，讪笑道：“师师自知技不如人，这局便算是师师输了罢！来，沈姐姐拿好，这是说好的赌注。”

说罢，师师姑娘便与其她几位怯懦的姑娘一齐躲到了长公主身侧，寻求着长公主的护佑。

这几人便如此惧怕元宸不成？

长公主慵闲地靠椅打了个哈欠，调笑道：“王弟可是良久未来霓花宫了。”

听了长公主所言，沈清染不免有些诧异——元宸竟也喜欢来这霓花宫？

她这心里登时有些不是滋味，却又说不大清楚是因何而酸涩非常，随即在心中如嘲弄自己般苦笑两声，是了，她又有什么资格来因此而伤怀？

终究是有些繁复的滋味在心中摆荡罢了……

元宸却是嗤笑声，丝毫不在意长公主略有几分轻佻在其中的说笑：“王弟不来霓花宫，王姐与几位大人岂不是更开心？委实是皇兄将这查管霓花宫的担子交在了本王的身上，不好懈怠。”

沈清染这时才听出元宸与长公主并不是一类人，他不是霓花宫的客，而是得了元昊的命，来查管霓花宫中的规矩。

“的确，你有些时日不再来这霓花宫，霓花宫中可是热闹了不少。”

“毕竟有苏国师着手。”

“苏国师？”长公主有些藐视的笑了笑，戏讽道：“有了苏国师，这霓花宫的确是更热闹了，哪如你那般死板，谁都不肯理？将几位姑娘吓得不轻，听你要来便装病。”

长公主三言两语将那些姑娘们藏着的心思都说了出来，只见有几位姑娘的脸色越来越差，甚至有人娇嗔长公主一声：“公主殿下便不要拿我们打趣儿了，宸王殿下也是公务在身呀。”

“这是自然。”长公主冷眼瞥了那姑娘一眼，又向元宸笑说：“不过既然王弟已将这些个劳什子的公务交给了苏大人，今日便不是来执行公务的了吧？那是……”

“寻人。”

元宸言中所指自然是被心虚困了住的沈清染，她不好意思的赔了个笑意，先将玉佩递到了长公主手中：“多谢长公主相助，这是答应给您的玉扣。”

长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却是将那玉佩递给了身旁十分亲近的一姑娘：“来，这玉扣本公主替你拿回来了，日后可要仔细些，若真是什么十分宝贝的玩意儿，就不要拿它作赌注。”

那衣着素丽，与周遭人气质截然不同的姑娘连连点头，就连话音都是比旁人多了几分书卷气：“多谢公主殿下对簌簌如此相帮，这玉扣……的确是十分重要，是簌簌当时太心骄了。”

长公主淡漠的应了声，又仰首向元宸劝告了起来：“这霓花宫不是什么好地方，本公主不惧流言蜚语，便在这躲上会儿，王弟若没什么旁的事，还是领着沈小姐早些离开罢。”

“多谢王姐提醒。”

元宸与长公主间的谈话就如同江湖之中的高手过招，纵然是不肯眨眼的每刻盯着，都没办法从中捕捉到任何的影来，更别提是瞧出什么端倪了。

出了奢靡至极的霓花宫，闻着还算淡雅的焚香味，沈清染才有了几分清醒，顿觉霓花宫果真是个勾人心神的地方。

“想不到本王的染儿冒着不允进宫的皇令入宫，竟是为了上霓花宫喝几盅甜酒，打几副花牌，真是——长大了不少。”

话终究还是绕回了沈清染逛霓花宫这事上。

哪怕沈清染在心中嘀咕着霓花宫是宫中允准的“风雅地”，可她后来想想，仍是有一种自己逛了窑子一样的亏心感。

虽说之前也逛过……但终究还是不大一样的。

毕竟上一次躲如花楼中，也是为了想法子救下元宸，她好歹还能寻个名正言顺的道理，但这次……

就好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

沈清染难得在元宸面前羞恬的头都抬不起来，扭捏的解释道：“臣女今日有要事入宫面圣，若不答应长公主，好像也没别的法子了，再说那霓花宫……也不是什么让人极难为情的事。”

“自然不是。”元宸笑道：“瞧你愈发有了生人气儿，本王心里也开心了不少。”

“嗯？”

沈清染错愕一瞬，十分疑惑的反问道：“没有生人气儿，莫非臣女早前还能是死人不成？”

“如果本王此时说像，染儿岂不是要大发雷霆，治本王的罪？”

元宸亲昵调笑之余，缓缓地向沈清染解释起来。

“人总不该是固一的。如果你总要处处拘泥于什么规矩，便难免要与其他人一般陈腐，本王很想瞧见你从心而为的模样，无论是勃然大怒也好，还是今日去笑着逛了霓花宫也好，只要你喜欢，便是本王值得开心的事，也皆是本王所倾慕的你的模样。”

“你早前便是十分拘谨，与再早时的你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你总是同一幅面孔，又是同样的沉着自若，让本王几乎有些诧异，几乎要以为眼前的是另一个人。”

元宸笑得柔和清然。

沈清染在想，在想元宸的笑意该是像些什么，可她实在想不出什么词汇能衬的上元宸千万之一的温柔，像是三更梦醒，月夜洒落檐边的清辉，又像是她挥剑血染沙场，拼了性命也想护住的心上长安。

她难得觉得自己糊涂，想说的话还未出口便咽回了腹中，只好笑着去听元宸继续言道：“可如今本王很确信，眼前会自己心中所想而为的，的确是本王倾慕已久的心上人，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