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楚与苏子谦也不知达成了什么默契，十分迅捷的就从元宸的榻边让至了一旁，仿佛他们将这条路让出来了，沈清染就能有地方睡下了似的。

“宸王殿下这几日身子可还好？”

沈清染无视着拿眼神揶揄她的苏子谦与元宸二人，伫立在元宸榻边守着，比七老八十的医者还要严谨苛责几分。

“没事。”

元宸向她摇头否认，沈清染却觉自己方才便不该问，依元宸的性子，哪怕此时危及性命了，他也能为了不让她担忧而道一声“无事”。

至于一侧守着的那两个，只怕也会因交情而陪元宸演戏，唬她这个不知元家人多狡猾的小姑娘。

“当真无事？”沈清染还真是第一次态度如此强硬：“那宸王殿下可敢……让人诊治一二，再与臣女说这一声无事？”

她原想说让她诊治一二，细一琢磨苏子谦虽与元宸、元楚交好，却未必值得她去信任，毕竟人各有各自的隐晦这话，于谁都是适用的。

“本王中了毒，一时半会医不了，可也死不了，便也算不得是有事，至于再诊治一二，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放心，本王不会有事的，至少……如今不行。”

“日后也不行。”

沈清染微微有些恼了，哪怕她也不清楚自己在恼些什么，仅是心中不大舒坦，听了元宸如此轻描淡写的态度，就更是不舒坦。

“楚王殿下对这毒有几成把握？”

“沈小姐方才已经问过了。”

沈清染此时因郁结缠心，瞧着更似愠怒凶人。她方才在茶楼也是因心中急迫而将两件事联想在了一起，未曾想到元楚苦心寻找湮世的药宗，竟真是为了元宸。

她敢去信，却宁愿是她一腔胡言，信口说了胡诌话。

卧房清静了下来。

元楚暗中庆幸，亏是未将这毒是元宸自己服下去的事抖出来，否则这二人若是真同了一条心，他还真是哪个都跑不了……

“宸王殿下中的什么毒，楚王殿下总该知晓吧？”

“言愁。”

沈清染倒吸口凉气，这言愁不是什么能一时害了命的毒，却能因日久侵蚀而让人慢慢言出一个愁来。

至于这言愁是从何处流出的，沈清染从不曾了解，仅是有所耳闻罢了。

对言愁有些片面了解，甚至都是因为她当年翻阅旧时清沅札记，见这言愁的名字取的有几分诗情画意，与那些断肠散、半步颠，绝不是一个泥池子里的，别致！

“知道了。”

沈清染淡淡地，从元宸的指尖取出了一滴血，顺手装到了一小药瓶中，刚想去向元楚交代三两句，就见元楚正费着心思替她“拦”下苏子谦。

如果不是元楚拦着，只怕她方才“伤了”元宸的行为，就够她喝上一壶的了。

“这毒臣女能医。”

眼见元楚诧异，沈清染又补充道：“只是需要医到几时，臣女并不清楚，到底能根治清否，臣女也不清楚，臣女只知如今除了清方先生，便只有臣女医得了此毒，所以宸王殿下与楚王殿下信也好，不信也罢，臣女总归是不吃亏的。”

元宸靠在床榻边，依仗着沈清染面向元楚与苏子谦，并不能瞧见他的脸色，便暗中向二人使起了眼色，向人炫耀起了他心仪之人多么机敏。

沈清染倒也未曾让她失望，三言两语便又谈到了一场布局极其隆重的交易。

“所以如果楚王殿下想要救人，便在臣女想法子解毒的时候，去寻清方先生的下落，他一定是有法子的，正巧臣女也是有事想寻清方先生了解，臣女愿与联手，彼此也不吃这个亏，可好？”

“好。”

元宸率先是替这二人应了下来。

三两下谈了清楚，沈清染便匆匆离了宸王府。否则不好与吕青交代，难免是有些为难她的。

将军府外倒是一如往常的静谧。

在府门外打盹守着沈清染回府，似乎也成了清尘习以为常的事儿，只不过今日清尘神色颇差，仍是在走神，却比寻常时的悠然自得要端肃的多。

“清尘？”

沈清染唤了几声后，清尘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小姐，您回来了。”

“府中出什么事了？”

清尘苦笑两声：“到底是府中上下的事都瞒不住您，这才在门外瞧上了两眼，便被您瞧出来了。您先进来，清尘慢慢与您说。”

漫出三两步，清尘仍是闭口一言不发，并未有什么开口的意思，刚才的话也如同只是一颗给她服下的定心丸一样。

“清尘。”

清尘被人叫了住，搪塞起沈清染来周身皆是不自在：“小姐，您有什么事要吩咐？”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我之间相处数年，有些事——你不应当是瞒着我的，哪怕瞒来瞒去了一阵子，我也总是要知道的。你倒不若是直接与我说，我也好心中有些分寸。”

“不是的，小姐……清尘、清尘并不是有意瞒着您的！但是……”

清尘愈是刻意的瞒着，沈清染就愈觉此事繁复，恐怕比清尘所担忧的还要严重的多，便开始有些严厉的向清尘教诫了起来。

“清尘，若是府中出了事，你可以瞒着任何人，却不应当瞒着我，你可懂？不单是因你我相伴数载，早已越过主仆之上，还因为如今元国动荡，不抵以往，我又身为将军府子女，有些事，并非是瞒着就可敷衍而过的。所以你可否先向我告知一二？”

“是夫人说、夫人说先瞒着您的……”

清尘心中慌迫，便有些沉不住性子的抑出几滴泪来，沈清染委实也疼清尘。

清尘自小便坚强于常人，可到底是年纪小，又未被人疼过，急了便有些想哭，自己也不知那是难过还是哀怨，仅只是想哭，将心中压抑的所有情绪都迸发出来。

“别哭了，不怕，便是府内上上下下的房梁塌了，也自有我在。”

沈清染所劝哄的话非但没让清尘有所缓和，反而是加剧了清尘眼泪的崩堤，诉道：“老爷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