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折花姑娘一向很是本分老实，时常得人夸赞，夸她伶俐懂事，亦有夸她良善待人的，我便也对她有几分印象。”

本还有几分怒色的男人忽然哑了嗓子，一连串豆大的泪珠顺着脖颈滚落，压塌了他直起的脊梁，她身旁的妇人更是泣不成声，呜咽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芳儿她一向是极为懂事的，又怎会做出勾引主子夫婿的事？可、可......”

沈清染虽不知折花那婢子到底是为何折在了国公府，可绝没有沈元菁说的那般悬乎，她还是拎得清的。

“折花那姑娘什么性子，我还是瞧见过的，不单您二位觉得没什么可能，连我也觉得折花姑娘不可能做的出这些事。”

沈清染盈盈一笑说：“若我没记错，元菁妹妹曾是提过一嘴，折花那姑娘是不小心踩空摔了哪儿，这便出了岔子，她也心疼的紧，只是元菁妹妹气性大了些，说了些错话，您二位别见怪就是。”

“摔了？这——”

“是了，大抵是那些日子忙的紧，一时不小心便出了岔子，沈家也并未打算搁置此事，早几日便寄了书信过去，等见了二位再详谈些，却也没什么如外人说的那般买命的意思，只是想着此事到底是出在了沈府，所以还是应当给二老一个妥善的答复。”

那妇人三两下抹了泪，将沈清染两手握进手中，竟如遇了亲眷似的：“大小姐，听了您说这话，我这心里才好了不知道多少，二小姐方才一开口便是要将芳儿的命给买下来，却未曾问过我与芳儿他爹舍不舍得卖！若不是当年闹了饥荒，谁又舍得将好好的姑娘送去做工去......”

“您说的是，我都理解，若不是有了为难事，谁又舍得自家的孩子离开自己的身边呢？如今折花姑娘出了事，您心里一准是不好受的，您放心，沈家一定给您一个公正的答复，不让折花姑娘白白殒了命。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不妨二位先寻一处落脚，我明日再请二位来府上坐？”

妇人露出了许难色，扭捏道：“大小姐，不瞒您说，我与芳儿他爹是起早赶来了京中的，原以为能正午接了芳儿一并回家去，未曾想在府上耽搁这么久.....实在是对不住您。”

“不打紧，府上本就该好好招待二位，只是沈家一向没有置办客房的习惯，方才不好招待您二位。”

沈清染取出了枚银锭，递到妇人手中：“就请您今夜委屈些，等明日我们再详谈。”

“这、这不大好！”

“这是沈府的诚意。”

再三推阻，妇人才终于收下了这枚银锭，态度显然比待沈元菁好了几成，她本就不是什么无赖的性子。

两人相互扶持走近了夜色之中，嘴里念叨着什么“大小姐真是活菩萨”、“看来这沈家真是清廉”，正遇见了打外回府的沈渊夫妇，以及这心里不安生，兀然想回府的吕梅。

撞见嘴里犯着嘀咕的夫妇二人，吕青无需猜也知出了事。

“她竟然还真将那两个无赖给哄好了！也不知是放了什么迷魂汤，竟将那两个无赖都骗了回去，哼，不就是生了一副利落的嘴皮子。”

沈元菁方才就未曾走远，她也不过是不想信邪，不信换了这沈清染，就能将那人打发走？可如今眼睁睁的看着沈清染将人劝了走，沈元菁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元菁妹妹可听够了？”

忽然从耳后传来的动静把沈元菁吓得一激灵，错愕的回头去望沈清染极为阴沉的脸。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正巧这时沈渊也从院外赶了回来。

沈元菁的脸上竟浮现了淡淡笑意，她如何能不笑？沈清染终于按耐不住对她动手了，竟还能被沈渊撞上！

“大姐姐终于不肯再装良善，忍不住对妹妹动手了？哼。”

“我装什么了？”

沈清染佯怒，丝毫不留情面的指责起了沈元菁：“人言长姐如母，今日娘亲不在，你不知分寸，有辱沈家名声，我为何不能代为管教你？”

她自然是也瞧见了吕青，然而只有装作未曾瞧见，才能维持明面上的“理直气壮”。

“折花是卖了活契的婢子，不算奴，只做工，如今在沈府之中出了岔子，沈府就有为其善后的职责，你今日对她的双亲如此狂言，可还能对不起你自幼饱读的诗书？沈元菁，姐姐今日便要教你，你行走在外，绝无人说你沈元菁半个字，他们只会说沈家的不是。”

“你好自为之。”

沈清染这才背身要离，与沈渊吕青夫妇正面相视，故作吃惊：“爹，娘，您们是几时回来的？清染方才只顾着与元菁妹妹说话，竟忘了留神爹娘回来了，是清染的不是。”

沈清染这副伪善的皮面使得沈元菁气得发狂，怒斥道：“你胡说！分明是那两人居心不良成心抹黑沈家的！区区一个婢子死了，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偏偏她这话是越描越黑，非但没能反驳了沈清染，反而是帮着沈清染将她的罪名落实，得了沈渊一声训斥。

“够了！无论是婢子还是什么人，那都是一条命！岂容你如此轻贱？为父幼时教了你什么，你怕是忘的一干二净。”

沈渊倒也是气不过沈元菁被娇纵出的这性子，转而对沈清染便换了个语气：“清染，你便先回去歇着吧，包小姐的事.....为夫都已经听闻了，你一定要注意身子，万不要太难过。”

“女儿记下了，去瞧一眼祖母，变回房休息。”

“为父记你幼时便与你祖母有几分生疏，如今你倒也知关心你祖母了，清染委实是长大了啊。”

沈渊的语气中是无尽的疼爱。

“夜色深，大小姐小心。”

吕青瞥了一眼略有醉意的吕梅的神色，一猜便是这人又去饮了小倌那盅酒，有意无意的提起：“你祖母可是时常记挂你，又想你娘亲，可惜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