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染刚下了马车,就瞧见被她叮嘱先回府等候她的清尘守在门外。
“小姐,您总算回来了,府里出了岔子了!”
清尘匆匆忙忙的掌着灯笼迎了上来,生怕沈清染在夜色中磕碰了哪一处,那便是她的不是了。
“出什么事了?”
沈清染倒不觉得将军府能生出什么太大的乱子,毕竟哪怕沈渊不在,有吕青坐镇,都足以挑起将军府的大梁了。
“还不是陪着二小姐嫁出去的那位折花姑娘的事!”
清尘哀怨了声,边追赶沈清染的步子,边是为沈清染详说。
“那折花本就是个卖了活契的婢子,前几日就该是她活契到期的日子了,如今死在了国公府里,如何能回家去?她那家里人没瞧见女儿回家,可不就来讨说法了。其实清尘记得夫人曾寄过信和银票过去,但也不知是这二位不识字,还是送去的信出了什么岔子。”
“老爷与夫人皆不在府中?”
沈元菁被送回府那一日,她曾听吕青提了一嘴,折花是卖了活契的丫头,只怕容易出了事。
几日没什么风吹草动的动静,沈清染也就没去细想,未曾料到今日便赶上了。
“回小姐,老爷与夫人下午都被请至宫中吃酒席了,只怕深夜才能回,是二小姐在招待那二位。”
一听是沈元菁招待的人,沈清染这心就凉了大半,这岂不是要出乱子?就凭沈元菁那个本事,没乱子都能让她折腾出些乱子来。
“我这便过去瞧瞧。梅夫人也不在府上?”
沈清染的步子渐快,清尘追的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可不就是不在府上,还递了信回来呢,说今夜便要住在国公府,哼,自打表小姐嫁进了国公府,梅夫人可是三天两头的去国公府凑热闹,岂不是一门心思的想要抱上国公府的富贵?”
“能将女儿卖进这么富足的人家,她自然是要沾些好处的。”
她话中略有嘲讽之意,尽是出自对吕青的鄙薄。
沈清染与清尘方才赶到了正厅院外,就听见了极为凄厉的哭嚎声,哭的不知是什么,嚎的却是清清楚楚:“你还我的女儿啊!我那好端端的女儿在你们沈家做工,这眼见到了回家的日子,你竟告诉我她死了!世间怎会有你这般心肠歹毒的人!”
“你这婆子到底讲不讲道理?都与你说了想要多少钱你开个价便是了,在这哭哭啼啼的说与谁看!一百两都够我沈家买上多少个婢子了,买你女儿一条性命,你竟还不知足?哼,也不知你今日贪的这些钱,够不够你百年后的棺材本。”
沈元菁寸步不肯退让的态度在寂清的院子中更是刺耳至极,沈清染也不知怎的,只觉沈元菁并不配得上将沈家挂在嘴边。
她更不能容忍沈元菁因糊涂而如此败坏沈家的名声。
“这位二小姐,我们家芳儿那丫头一向乖顺懂事,断然不可能做出对不起主子的事,更何况,更何况这哪怕做了什么事,也不该活活打死呀!”
说话的是折花做农户的父亲,而芳儿是折花的乳名。
他佝偻着身子,一袋旱烟吭哧吭哧地吸个不停,态度何其低卑:“我们就是想知道芳儿那丫头到底是怎么死的,到时也好请个正儿八经的阴阳先生给瞧上一瞧,择哪一处的风水地落葬呀......”
做农户的多是端着饭碗等老天爷赏这一口饭,所以对这些风水之事格外看重,连家中镜子摆在哪一处,都有极深的讲究。
“都、都说了她是挨不住家法才死的!要不是她做了错事,又怎么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沈元菁有些心虚,毕竟她总不能说折花是因她而死,于是只好编了一处折花对不起她这个主子的戏码,哄骗她人,更是哄骗她自己。
“元菁妹妹要不然还是先回房安胎,让姐姐来为你处理此事?否则等夫人回府,只怕元菁妹妹不好交差。”
沈清染总算是在沈元菁大发雷霆之前赶上了这一出闹剧,厅内哭嚎的妇人与还算沉着的男子也是万分诧异的看着沈清染。
“这位是咱们府中的大小姐,按说今日招待二位的就该是咱们大小姐,但是今日大小姐有事出了府,多有怠慢,于是大小姐这才刚刚回府,便来见二位了。”
清尘为其解释道。
“大姐姐若能将这些个烂摊子收拾过去自然是最好。”
沈元菁十分不满的冷哼了一声,话语尖酸刻薄至极,分明是因束手无措而想匆匆逃离,却偏要做出一副因厌嫌两人而不想理会的模样。
“不过是两个想来敲沈府一笔的乡野村人,大姐姐倒也不必太过费心思,若是实在与这两个骗钱的无赖谈不下去,大姐姐就直接将两人打出府去好了。毕竟是些入不得眼的人,若是瞧的多了,只怕还要心烦呢!。”
吸着旱烟的男人被沈元菁莫名其妙泼过来的脏水气得不行,故意举着烟斗把子向桌案边磕去泄愤。
再过格的他倒是也不敢做了,自知赔不起,更过不去心里那道名为良心的坎。
“您若再这般磕,只怕烟草要被磕出烟钵了。”
沈清染瞧出了中年男人手上万分不自在的动作,并未点破,而是笑着提点了一句,那中年男人会了意,有些忸怩惭愧的将磕出了些烟草的烟斗收了回来,面露窘态。
中年男人多少是有些在意面子的,做着不光彩的事被人说了出来,他的确有些尴尬,却也不由得感谢沈清染发现以后还未他铺好了台阶,让他不至于太难堪。
“见过大小姐,我是芳儿的爹,他在沈家改过名儿,叫折花.....您应当知晓吧?她前些日子不是出了事,惹了二小姐的脾气.....”
中年男人的眼前闪烁过一丝浑浊的星点,好像想要得到的回复不是沈清染答一声知与不知,而是沈清染笑笑,说一声折花并未有什么事,也未曾惹过沈元菁。
可念想始终是念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