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染隔了数步远的路，就听到了沈元菁在房中叫嚣又打砸东西的声音，最为刺耳的大抵还是婢子们被沈元菁吓出来的尖叫声。

“二小姐，您、您就别砸了！这可是夫人最喜欢的一套陶罐，您若是砸了，奴婢该如何向夫人解释呀！二小姐，算奴婢求您了！二小姐！”

想来这婢子的苦求并未让沈元菁有半分动摇，否则就不会传来陶罐破碎在地的声音，以及婢子又一声哭求：“二小姐，您今日都砸坏了七八样了，前几日都是夫人替您瞒下来的，今日若是再摔坏些什么，恐怕就瞒不住了呀小姐！”

“滚开！本小姐如何行事还需要你管教不成？快滚开！”

她瞥了眼吕青，却见吕青丝毫不觉惊慌，甚至还有些从容，像是早已习惯了这些事。

“清染，你也别见怪，元菁这几日总是如此，毕竟锦衣玉食的被婢子婆子们伺候的惯了，大抵还是不甘愿到家庙上去住着的。”

吕青的平静远比沈元菁恨不得拆了将军府的反应让沈清染吃惊，她佯笑说：“您若是舍不得，倒不如去向爹求求情，爹大概也不想瞧见元菁妹妹落魄至此。”

“我自然是舍不得的。”

吕青叹了口气，分明有许心疼在眼中闪烁，却仍是如初一般理智，理智的让人害怕：“只是我这时帮了她，反而是害了她，国公府不明不白的就将她送了回来，始终未曾将她接回去过，府外难免有些闲话。若说她在府中犯了错，送去家庙中反省一阵，才是真真的护着她。”

似乎是有婢子瞧见吕青回院后去报了信，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而是有几分落魄的沈元菁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的向吕青扑了过来，惊地沈清染不自觉的向后退出两三步远。

沈元菁一门心思的扑在了吕青的身上，哪还能留意到沈清染？她跪在吕青的身前便哭啼了起来：“娘，女儿不想去家庙！听说了只有做了姑子才会被送去家庙的，女儿又怎么能真去家庙中住着，传出去了也不大好听的！”

沈元菁似乎有些错愕于吕青不为所动的淡然，只好是逼迫自己挤出来些眼泪，声声泣血：“娘，您真忍心女儿去家庙中做姑子去不成？只怕路途颠簸，女儿要死在半路上，再不能为娘尽孝了。”

正当沈清染惊愕于沈元菁如此声泪俱下的哭求之时，沈元菁竟是更加夸张地为吕青磕了三个响头，只不过不响也不重，只沾上了点灰尘。

“罢了，女儿知晓娘一定不会多言什么，那便让女儿去家庙中吧，若是女儿半路真遇到了什么不测，希望娘能原谅女儿不孝，未能报答娘今生的养育之恩！但凡有来世，娘都将这世欠下的还给娘，罢了、罢了......”

“元菁，你这是做什么？”

吕青的反应远远越出了沈清染的意料，按说沈元菁哭得如此“声泪俱下”，吕青总该有些反应了，哪怕只说上两句体恤话？然而吕青不仅面无波澜，甚至称得上是微微动了怒。

“晚荷，送春，我叫你们照顾好了小姐，你们便是如此纵容她的？这若是中途真的出了什么岔子，只怕你们两个谁也逃不开责任吧？还不快将你们小姐扶起来，马车可都在府外守着有些时候了。”

两个婢子怀揣不安的相视一眼，为对方壮着胆子一齐去将沈元菁搀了起来，而被吕青忽视的沈元菁被两个婢子强制搀了起来，方才从落寞中回过神来，亦瞧见了始终不作声的沈清染。

晚荷与送春两个婢子眼看就要将毫不反抗的沈元菁搀出院门外了，沈元菁却忽然来了神，硬是从她们两个的手中挣了出去。

沈元菁的力气几时这般大了？

大抵鱼死网破靠的就是这个力气，被沈元菁吓到的两个婢子发出一声叫喊，沈清染因好奇而回首相望，却被沈元菁突然推了一个踉跄。

一来是沈元菁的力气实在不注意伤到沈清染的身子，二来是沈清染身子本就比寻常女子要稳健些，只吃了沈元菁一个偷袭的亏。

向后踉跄了两步，便足以沈清染站稳脚跟，与沈元菁面面相觑了；看到沈清染淡然的让她生怖的眼神，沈元菁抬起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竟是有些犹豫。

沈元菁狠了狠心，决心将这一巴掌落到沈清染的脸上，她几乎是不敢睁眼，只盼着再睁眼时沈清染已经挨了她这一巴掌。

然而沈元菁的手腕还没能落下，就已经被人钳制的动弹不得了，她实在好奇至极，才微微睁开眼，看到沈清染正十分用力地锢着她的手腕，一时心急，便怒斥道：“你放开我！放开！”

“元菁妹妹倒也真是十分奇怪，我放开你做什么，放开好让你来打我不成？”

沈元菁被沈清染一席话说的心虚不已，只想快些将手腕从沈清染的手中挣出来，奈何沈清染的力气实在是太大，根本就不是她能够轻易撼动的。

倒也是没了办法，沈元菁只好将希望都寄托于了吕青，期盼吕青能为她出出头，说上一两句好话，然而——

“元菁！你向你大姐姐撒气是做什么？怎能如此胡闹！”

吕青第一次发了这么大的火气，竟是为了袒护沈清染！沈元菁辛酸至极，眼眶下的热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反而质问起了吕青。

“娘！您还问我在做什么？但凡您能偏向我一点，而不是一门心思的对她好，我又何必如此！”

沈元菁哭得不止是手腕上的伤痛，而沈清染也于此时撒开了她的手，沈元菁心中一阵酸楚，却也不知该如何说，心酸至极，甚至觉得自己受到了沈清染的嘲讽、乃至是侮辱。

“我才是您的女儿！您凭什么终日袒护她一个外人？莫非因为她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就可以抢走我的娘了吗！”

不等沈清染动怒，吕青一记响亮的耳光，就落在了沈元菁的右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