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菁将眼前所有景象尽收眼底，然她只希望折花被这一盏茶烫伤了眼睛，不会从空洞的两眼中看到她如今的窃喜，窃喜那一盏茶不是掷到了她的头上。

折花是为了袒护她才受了刑罚，她如何会拎不清？

正因为拎得清，沈元菁才会在心中奉劝自己不要与国公夫人撕破脸，她哪儿有那个本事？

至于这一笔账，必然也要算在吕嫣儿的头上。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

国公夫人期盼了许久折花知晓她说提点的这些该是什么反应，奈何她等了有些时候，也没能等来折花回上一句话，她心中渐渐忐忑了起来，吩咐婆子：“刘妈妈，你去瞧瞧还有没有一口气在。”

刘婆子抵触的俯身去试探折花的鼻息，她不怕折花真的咽了气，但她害怕一不小心碰了折花脸上被烫出的水泡，染她一手让她反胃的粘腻。

刘婆子几乎不敢细想下去，四处规避着折花脸上每一处烫伤，指甲却仍然不小心刮了上去，溅出些略为粘稠的血水。

也没试探到鼻息。

“回夫人，怕是已经咽了气了。”

刘婆子强忍着心中的恶心拿帕子擦去了指尖的污秽，又借着帕子微微撬起折花的唇，一撬却是不得了，折花口中涌出的鲜血彻底染红了刘婆子的帕子......

“哎呦！我滴祖宗呦......”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腥红浊血将刘婆子吓得直接瘫倒在地，磨蹭着向后倒出好几步远。

她连被浊血染脏的袖口都来不及细巧，便连滚带爬的赶回了折花的尸身旁，隔着帕子再一次撬开了折花的嘴。

仍是血迹。

刘婆子是边撬边别过头去干呕，她几时见过如此恶心的景象，可险些要了她的老命。若不是将她吓得太重，她也不至于一个劲儿的在心中嘀咕着什么“早死早超生”。

不多时，折花口中的鲜血终于是流尽了，除却与血液混杂在一起的涎液，刘婆子刚松了口气，就发现掌心中好像滚进来了什么东西。

还当是什么宝贝的刘婆子拿近了定睛去瞧，又发出了一声惨厉的哀嚎——竟是一小截儿染血的舌头。

“刘妈妈，你这今日到底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可险些是将我吓出了病来。”

国公夫人捂着心口直抱怨，吕嫣儿便十分识趣的为国公夫人顺着气，体贴至极：“娘，您可别急坏了身子呀。”

“我如何能不急？刘妈妈，出了什么事了？可是没气儿了。”

刘婆子被吓得久久不能回神，她方才便吓得直接将舌头扔到了屋外去，这会也是强装镇定，难能自若：“回、回夫人，这婢子咬断舌头根子，咽了气了！”

“倒还真是个性子烈的，罢了，拉到乱葬岗就地掩埋了吧。”

沈元菁被国公夫人的决绝震慑的不敢言语，只是略有哀伤地看着方才还为她说话的折花再不能说话了；她咬断了舌头，可能九泉下也不能言语了。

她眼看着被人卷上一捆草席子，什么也不多说的就抬出了院里，仿佛只是抬一捆木头桩子那样心平气和。

虽然她不敢反抗、不敢辩驳，但沈元菁仍是将这笔账算到了吕嫣儿的头上。

翌日。

国公府倒的确是十分绝情，也是从一开始就未想过给沈元菁乃至将军府什么面子，说要将沈元菁送回将军府，那就必然要将沈元菁送回将军府。

至于下朝回府的秦方贤，也只是了解了下经过，便应允了此事；他一向不喜算计他，何况是足足算计了他两次的沈元菁。

而国公府所摆出的是何等态度？

竟是根本不等三朝回门的日子，只提前一日向将军府递了封要将沈元菁送回府中的书信，连回信都未收到，就将伤势未好的沈元菁迫不及待的送回了将军府。

这才刚刚到了晨起的时候，将军府上上下下起了榻的，只有早起练武的沈渊与一向起得极早的沈清染。

两人才刚在院里谈了几句话，就听门房小厮连滚带爬的赶了过来，边指着府门外的方向，边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不、不好了！回来，回来了！”

沈清染哪怕是不急，也看门房小厮这个急了半天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模样看的急了，只好先劝说：“不必如此急躁，遇了什么事，你慢慢说就是了。”

门房小厮听了沈清染这话反而更是急躁了，但正因把自己逼得极了，门房小厮才将自己心中所想干净利落的脱口而出：“老爷，小姐，不好了！奴才方才在门房小憩，被几个顶凶悍的婆子叫了醒，说是将二小姐送回府中了。”

“送回府中？”

沈渊难以理解的伸出手掐算了好几次今日到底是几日，可无论怎么算，他都未曾算错，今日的确是沈元菁出嫁的第二日。他实在是琢磨不透：“今日元菁不是才出嫁第二天？还没到回门的日子呢，回府做什么？表小姐可一起回来了？”

“奴才也记着，今日的确是二小姐嫁出去的第二日，哪是到了什么回门的日子呢？奴才捎带嘴问了其间一个婆子一嘴，那婆子说是因为二小姐做错了事，惹得国公府的夫人不快，便将二小姐送了回来。至于表小姐，奴才倒是未瞧见......”

沈渊不再与门房的小厮多言，拎起了尚在操练的朴刀就向府门处赶去，沈清染只怕沈渊一时冲动做出什么错事，饶是不想去瞧这个热闹，也只好追上沈渊的步子。

打国公府来的婆子都被请去了正厅好吃好喝的供着，四五个婆子将正厅坐的硬是向街头巷口的白菜摊子，几人皆是拾着瓜子盘腿而坐，边咳边扔。

提着朴刀的沈渊忽然在门口停下了步子，沈清染大抵能够体会沈渊的顾忌。

要是此时坐在正厅中毫不客气存心闹事的是四五个彪形大汉，沈渊必然提刀就入，较一个高低将几人赶出府中他也绝不含糊，可若是换了几个嘴碎蛮横的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