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婆子确也是无奈，这京城四下十里八乡的，就没一个说她的不是的，都说她办事利落，妆扮的极好看，今日若将沈元菁就这么送出门去，她还不得让人家笑话死？

“小姐呀，算老婆子求您的，您这若是再这么哭下去，今日可就真没法子赶上吉时了！”

吕青也是没法子了，只好回过身去求起了沈清染：“清染，你能不能帮着劝劝你妹妹？她这性子你也知晓，总是不听人劝的，可我记着幼时她最听的便是你的话.....”

“元菁妹妹若是这般分不清轻重，劝了又有何用？”

沈清染有意放大了嗓音，显然就是说给了沈元菁听的：“只是我也忍不住为元菁妹妹打抱不平啊，这一日出嫁，不是摆明了不将妹妹放在眼里？我只提点元菁妹妹一句，元菁妹妹与嫣儿妹妹谁先梳妆好，便先起谁的轿子。”

先起轿可就算得上有关沈元菁的颜面了。

按规矩论起，若是同一天过门，正妻在前，妾室为后，然这两人今日一人是妾室，一人是侍妾，国公府要是将沈元菁放在眼里，或许会让沈元菁在前，只可惜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国公府不论是对事还是对人，都更偏向吕嫣儿一些。

因为秦方贤更加心仪吕嫣儿，这便是国公府所看中的。

沈元菁果真是只听进去了沈清染有意呛了她的这一句,当即便是不哭了，任由喜婆子拿捏着擦好了脂粉，又仔细的点上了两抹唇红。

喜婆子这才放下心来，甜言哄着沈元菁露出个笑脸：“小姐还真是天生的绝色，这不擦脂粉便足以让京中大半的姑娘自惭形愧了，您这施了脂粉，可让她们到哪一处哭去？”

哪曾想沈元菁对这些话是半句也听不到心里去，仍是苦闷着一张脸，时不时有一滴不合时宜的泪珠滚落，若不知道的，只怕要以为沈元菁是要去赴个什么白事宴。

可她想起元宸，如何能欢喜的起来？一想到元宸，沈元菁整个人的心都揪了起来，疼得她恨不得直接将整颗心都剜出来......

沈元菁被自己的心痛折腾的一阵反胃，她不慌不迫地被喜婆子搀扶起身，又被递到了吕青的手中，与沈清染擦身而过之时，淡然至极。

“今日与大姐姐一别，就不知何日再相见了，过往云烟，大抵都是过去了。”

沈清染一怔，取下一枚自己的金簪协插至沈元菁的发髻间，她对她这个只与吕嫣儿交好的妹妹始终没什么感情，但也谈不上恨得彻骨，归根究底，沈元菁只算得上是愚笨，吕嫣儿才是真真正正的坏到了骨子里。

沈元菁意味颇深的斜了她一眼，便由吕青搀扶着一步步走下楼阁，恍然若隔世；她曾几次幻想过与元宸同着大红喜服之日，今日确是穿上了日夜惦念的衣裳，只是心里恍若是缺上了一整块。

如今这一切，到底是她自己亲手葬送的。

大红的灯笼与震耳的爆竹让沈清染也随同沈元菁一起开始有些恍惚，沈清染不知如今是几时，只是懵怔而不自觉地拿手指去捕捉漫天散落的爆竹红瓣，犹如在空中飘荡的鲜红凤蝶。她扑了个空。

“小女尚未上轿，岂有先起轿的道理？便是国公府家大业大，也不当如此怠慢了小女！若是传到京中，只怕要先议上一句国公府不懂规矩吧？”

沈渊与门外守着轿子的婆子争执的正凶，沈清染回过神，顺着沈渊斜视的方向去瞧——吕嫣儿那边已经起轿了。

为了不耽搁吉时，奏喜乐的队伍一向会随着先起的轿子前行，也是为了给入门的正室铺足了排场，后起轿的那一位，便只有冷冷清清的几个婆子吆喝几声随行了。

“沈将军，不是国公府不懂规矩，是夫人叮嘱过，今日过门的两位都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夫人，无需太大的排场，也免得有人参上国公府一本铺张浪费不是？再者这吉时眼看要过了，令千金赶不上轿子，总不能让两位小姐都误了吉时吧！夫人说过，哪位先来，哪位先起轿！”

这婆子刁蛮的态度就足够说明国公府的心更偏颇于谁了，她的确蛮横的很，两手叉腰就敢威胁起了深渊：“沈将军，您也甭怪老婆子没有劝过您，令千金可以被尊称一声沈小姐，可到底是庶出的姑娘，何必在意这些个排场？您若是不情愿，这会子悔婚也来得及！”

现在悔婚就已经不只是沈元菁不愿嫁秦方贤那般简单了，吕嫣儿的轿子已起，到时不仅沈元菁与将军府的名誉会有损，吕嫣儿还可以哭啼自己嫁与秦方贤也是无奈之举，从而只让人看到她的可怜之处。

没准将军府也要亏欠上吕嫣儿与国公府一个人情。所以沈元菁此时不可以任性。

沈清染微微蹙眉，叫嚷的婆子敢这般威胁沈渊，大抵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肆意妄为的去踩踏沈渊的尊严。

“如何？沈将军可考虑好了？您若不愿嫁也不是不成，何必耽搁着吉时呀！到时候要是夫人怪罪起来，老婆子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受的。”

沈渊为难不已，显然是被婆子骂骂咧咧的态度为难住了，沈渊向来不对女人恶语相向，何况是足以做自己的长辈的。

可如今退让，岂不是等同于了妥协于国公府可以随意轻视沈元菁这一点，但不退让，可能反而是害了沈元菁.....

沈元菁怎么还未好？他分明百般打点沈元菁早些起的。

而不远处的沈元菁轻扯了两下吕青的手腕，又递了两个眼神，显然是瞧见了眼前景象开始沉不住气了；沈元菁一向是心气儿高的人，如何能容忍吕嫣儿搏了她的面子。

沈元菁得了吕青的允准，便大步向府门处赶去，慢条斯理的喜婆子一下子未回过神，只走了个神就被沈元菁甩出好几步远，便也只好拎起裙摆假装从容的去追。

“爹！我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