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梅。”

吕青瞥了她一眼，其间审视之意不言而喻，她与吕梅是姊妹，可瞧清了吕梅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吕青也难再去勉强自己去矫饰与吕梅间的姊妹情谊。

“你几时会抓药了？虽只是风寒，却也不是能小视的，若这体热一时半会儿退不下去，比那旁的病还要棘手。”

“姐姐说的是，妹妹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这副方子是妹妹请郎中开的，只不过是妹妹亲自为大小姐抓的，否则依大小姐这个性子，只怕是一时半会不肯抓药吃药的。”

吕梅悻悻一笑，话中倒让人挑不出什么问题，只有细去捕捉她话中的蛛丝马迹，才能寻味出吕梅话里瞥清自己却要捞上一份平日里对沈清染极为关切的好印象。

“你有心了。”

吕青仍是审视疏远的态度，盯的吕梅一时有些惶恐，恐于吕青察觉出什么，可仔细想想，吕青并不大懂岐黄之术，又如何能看得出她在药材中做了手脚？

“清尘，你去把大小姐平时煎的药为我拿来。”

听了吕青这么吩咐，吕梅仍是要为之一振，这心里缺了点东西，远不是自欺欺人就能盖过去的。

“夫人，在这了。”

清尘的心里亦不平静，这药中是被沈清染掺了几味含有毒性的药材的，直至今日，她才懂沈清染不惜以己相搏，到底是摆了多大的一盘棋。

吕青面色从容的接了过去，大抵是觉吕梅虽有野心，却也不至于昏昧到了这个地步。

“吕梅，这药都是你亲自为大小姐抓的？”

吕梅因吕青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反应愣怔了住，却急于邀功，连忙道：“正是。”

“那开方子的大夫呢？”

吕青的眉头已经渐渐皱了起来，神色间的严谨丝毫不容人质疑。

“这大夫早几日似乎是离京返乡了，不知可是这方子出了什么问题？若真出了什么问题，等那庸医回京，妹妹还是得找他去讨个说法的。”

吕梅讪讪一笑，到底是一起长起来的姊妹，她此时若再察觉不出吕青对她的怀疑，便实在是有些拎不清了。好在她着实是没什么容易被人拿捏的把柄。

“这倒是不必了。”

吕青和善一笑，便仔细捡择起了药材中的几味草药，沈清染的眼睛细细眯成了一条缝，打量着这几人的反应。

这几日之中，吕青的反应与她的猜测大致相似，因为沈清染后来才察觉出吕青远不只是表面所观那般只有客气和善的软弱性子，而是城府极深，又有几分巾帼女侠的洒脱意气。

整整三味。

吕青将自己识得的三味略有毒性的草药都择了出来，这三味草药的毒性大致相似，少量可作药用，故而能在药堂买到，可若是日夜服用，必然要出大乱子。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妹妹倒是辛苦了。”

吕梅还未琢磨过吕青到底揣的是什么心思，就被吕青这没来由的嘉奖说昏了头，欣喜一笑，是客气答道：“彼时姐姐将挑起将军府的担子交给了我，我又岂能松懈？自然是尽心极力的打点，让姐姐回京之时安心，妹妹也算是安下心了。”

“看来妹妹是真的把将军府当作了自己的家一般打点，阿姊很是欣慰。”

紧绷着一张脸的清尘这会却是再也抑制不住嘴边的笑意了，她越是瞧吕梅神色黯然被人中伤，就越是替沈清染爽利。喜笑之余，清尘惊讶于吕青与吕梅过起招来，非但是不让分毫，反而将吕梅说的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府中对我有救济之恩，我当作自家府邸来报恩，也是应当的。当初妹妹领着嫣儿在京中颠沛，还不是多亏了姐姐与老夫人的救济，才能有今日。更别提老夫人将妹妹当作了亲女儿一般照拂......”

吕梅听了吕青含有挖苦意味的话后不免有些尴尬，面上的笑意也不再是那么自然从容，竟显出了几分假来，生像是一面剥不去的人皮面具。

出于客气，老夫人便也搭着吕梅的话，态度实在是含糊又应付，仅是搪塞了三两句：“倒也只是本分罢了，哪算得上什么，不堪提，不堪提。”

“妹妹能有这份心思，倒真让阿姊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了。”

吕青怜惜的叹了一口气，饶是推演出这一切的沈清染，也没能琢磨清吕青此时忽然对吕梅改变了态度，到底是因为什么。

当真是因为姊妹情谊？

这一想法刚出现在沈清染的脑海里，就被沈清染立即否决了，她觉这两人都是戴了一层厚厚的人皮面具，哪一个都不是善类。可相较之下，吕青算得上是稍有人情味的。

至少不会与她有撕破脸皮的一天。

“姐姐这话是.....”

吕梅尴尬一笑，她亦察觉出了面露关怀的吕青心中所想绝不只是怜她一两句，思索再三，吕梅抢在了吕青的话前，让二人的关系更拉近了几分：“姐姐说这话实在是生分了，反倒是伤了妹妹的心。”

“你我自小一起长大，阿姊自然是知你这好逞强又能吃苦的性子，否则也不会在阿姊不知时受。”

吕青伤怀地拉过了吕梅的手，仿佛姊妹分别两地多年的关切话都在于此时了。吕青面露为难之色，瞧了吕梅两眼，却始终不肯说什么。

“姐姐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吕梅追问道。

“这是自然，只是.....这，唉。”

吕青如临大敌，惆怅之色让吕梅找见了可拉拢的机会，便凑得人更近了些，体恤道：“姐姐，如今在这大小姐屋子里来探望的，都是自家人，你遇了什么难事，有什么是不能与自家人说起的？何必自己藏着掖着，惹得自己不痛快。便是有那么几个婆子，也是信得过的不是？”

“的确是这个道理。”

听了吕梅的话，吕青如释重负的笑着点了头，连连称赞着吕梅：“你能有这份记挂阿姊心便是好的了。阿姊是想，既然如今阿姊已与老爷回京，这府中上上下下的事，便由阿姊继续打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