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苗看着春雨上完药才回求安园，她自己的院子在何晓离开之前应该都不会踏足了。

何苗到的时候以为卫子殷会在看书，卫子殷却在院子里下棋，石桌上的棋局才刚开始，他自己跟自己对弈，看着还挺有意思的。

何苗靠过去，卫子殷显然看到了她，却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样静默着，气氛莫名融洽。

何苗就这样看着他下完了一盘棋，回过神来才觉得自己在这站的时间有些长，便挪过去坐到他对面。

卫子殷下棋的本事很是精湛，何苗刚才看着就不自觉入了神，最后白字和黑子谁也没有胜过谁，可能这就是自己跟自己对弈经常会出现的结果。

看卫子殷刚刚的样子，应该很长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下棋。

魏林这人她知道，一介武夫。

宋卿虽然看起来是个机灵样子，可他经常要在外面跑，不会有这种闲情逸致。

何苗想到了前几天才结交的朋友，傅如笙。

“相公，你要是嫌一个人下棋闷可以把傅如笙叫来呀。”

“傅公子？”卫子殷一边收拾棋局一边说：“你想见他？”

“没有啊，我就是觉得你一个人下棋有点孤单，要是有人能陪你下棋就好了。”

“你会下棋吗？”卫子殷看她。

何苗眼前一亮，对啊，我也会下棋。

她刚要说，忽然止住，差点又露馅了。

她一个村里大字不识的姑娘怎么可能会下棋。

卫子殷哪里不知道何苗的心思，他将装有黑子的盒子放到何苗面前的桌子上：“陪我下一局。”

何苗愣了下，看他神色自然，点头：“你可要让我啊。”

棋局开场，卫子殷让何苗先落子，何苗一开始就落到了棋盘最边的位置，卫子殷看她一眼，紧跟其后：“今日在扶风院，我听堂姐说，你跳河自尽，可有此事？”

“叮当。”白玉棋子落在石刻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何苗赶紧捡起来放到心仪位置上，没敢抬头看他，目光放在棋盘上，“没有自尽。”

“我这么爱惜生命怎么可能自杀呢。”何苗干巴巴的笑了笑：“你别听堂姐瞎说。”

“嗯，原来跳河是真的。”卫子殷说。

何苗手颤了颤，她几乎能猜到此刻卫子殷的表情有多难看：“我那时大约有些神志不清，确实想过跳下去，可看到大河就后悔了，掉下去那是因为不小心摔倒的。”

何苗心想，也许之前原主站在河边是想过跳下去，也有可能真的跳下去了，可到了河里的那瞬间就后悔了。

何苗最初醒来的时候，胸腔里压抑着的，就是那沉重的悔意。

那是原主最后的意识。

“幸好你没有...”卫子殷近乎低喃道。

何苗抬头看他：“相公你说什么，我没听到，你再说一遍。”

“我说，该你了。”

“哦。”何苗观察当前的棋局，落下一字，心里带着疑惑，为何她总觉得刚才卫子殷说的不是这个。

棋局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何苗全身心都放在了棋盘上，她以前跟姥爷经常对弈，可从未有今日这种压迫感，落子的间隔越来越长，而卫子殷却是不紧不慢，一直保持着原有的速度。

最后还是何苗输了。

何苗看他：“你也不知道让让我。”

“尊重对手就不该放水。”卫子殷神色自然的说。

何苗故意撒娇：“我又不是你的对手，我是你的娘子啊~”

后面这句话她说的千娇百媚，卫子殷一时想不到该说什么，轻咳一声：“再来一局。”

“好。”何苗应声。

一局结束，何苗在落下最后一颗棋子后，表情不太好看。

卫子殷观察她的表情：“不是赢了，怎么不开心？”

何苗皱着眉头看他：“你放水的痕迹也太明显了吧，我赢的都没意思了。”

在一旁看着的魏林为自家少爷委屈，明明是少夫人让少爷放水的，怎么反而怪起少爷了。

卫子殷也很是无奈，他想起宋卿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女人心海底针。

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何苗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可这人无论什么事都纵着她，让她忍不住想这样作。

何苗又想起一句话，不作不死。

她恢复正经，起身屁颠屁颠的给卫子殷倒了一杯水：“相公，今日堂姐问你的问题，你可还记得？”

“嗯。”卫子殷接过她手里的水杯。

“那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何苗说的，是何晓问卫子殷对娶了她这样的女人有何看法，其实她也想知道卫子殷对自己是怎样的看法。

她从回来就憋着，一直憋到了现在终于忍不住。

因为先前卫子殷在扶风院里答非所问，所以何苗还不知道真正的答案。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想知道。

卫子殷从来没有对自己提过要求，也没说过对自己的看法，也许是因为不在乎。

可何苗觉得，要真是如此，那么卫子殷随时都有可能抛弃她，她去哪找这么一个好相与的相公啊。

这个世道这么艰难，她又人生地不熟的，要是不抱紧卫子殷的大腿，可能一出卫家就被弄死了，到时候连尸体都找不到。

“没有。”可卫子殷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何苗蹲下身子，迫使他看着自己，可怜巴巴的望着他：“我也挺好奇地，说说呗，我今天那么泼辣是不是让你挺不喜欢的，你说出来我才好改正啊。”

“夫妻之间有事不能瞒着对方的。”何苗说完这句话对上他的目光，干咳一声，赶紧跳过这个话题。

“好吧，我承认，我是有一些事瞒着你，可这些事我是真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你，咱先别管这个。”

何苗干巴巴的笑了笑，卫子殷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一切，之前他猜自己的心思也猜的很准，多说多错，何苗决定还是不说话了。

以免卫子殷问自己时她回答不出来，何苗起身：“我去书房看看有什么能看的书。”

可她刚站起来，手就被拉住了，卫子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很好，什么都不用改。泼辣也好，狠毒也罢，只要是你我就不介意。”

“我不会丢下你的。”

果然，他又看出她担心的是什么了。

他给了自己保证，何苗就不能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