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竹堂。
一个集餐饮和娱乐于一体的休闲场所,清新雅致的环境已成为权贵们中意的一个重要原因。
酒足饭饱之后,纪检罗铭满脸通红的握着张博的手,一张嘴就是浓浓的酒气,“张总,喝了这么多年酒,还是您这一盅是最香醇、最醉人的。”
“罗纪检喜欢就好。”张博神色清淡,矜持而不失礼貌。
“可不是,张总安排的好东西可不仅仅只有酒。”罗铭的同事也是喝得脸儿红霞飞,此时说这话还不忘打酒嗝。
“那边已经安排妥当。”张博勾勾唇,唤了客服经理带客人们过去。
对于这等安排,罗铭等人是喜上眉梢,也对张博的周到安排纷纷竖拇指。
一众人先过去,张博则去了前台交代,周游看不过,也跟着过去,到了前台,周游给张博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
“总裁,您刚才已经喝了那么多,本来身体就不好,哪里还受得了下一场,早点结束不好吗?”周游难免有些担心,也有些不满,“这罗铭还真敢提,这些人的嘴脸真的很难看!”
“有的酒可以不喝,但有的酒却不能不喝。”张博接过水杯,张口喝下,缓解身体的不适。“不管是下一场,还是有下下场,只要他开口,都不要拒绝,最怕的反而是他拿了钱不办事。”
周游心颤,“总裁这样说倒也是,毕竟另一个官员被查的事,对江书记的案子还是有缓和。”
“也是,也不是。”张博眸光微敛,唇边扬起一抹不易觉察的苦笑,“他被查,不过是有更高的权贵要清理残余势力而随便找的一个借口,但恰好这事与江伯伯有牵连,所以面对集团送上去的好处,这种得了实惠又卖个人情顺水推舟的事情,当然是会选择答应。所以不论在任何层面,都是一盘很大的棋局,谁都是其中的棋子,但谁都又可能成为下棋的人。”
“......”一席话,竟让周游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他看了看张博,沉下眼道。“我这就让拿酒,顺便......给张总买点解酒灵过来。”
“看今天这种情况,喝不喝解酒灵都没什么用,就拿酒和烟吧,顺便把提前备好的‘礼品’交给他们司机。”张博扯了一下嘴角,放下水杯后转身离开。
周游微顿,知道张博所说的‘礼’就是投其所好的房屋所属权。
像这类事情,你要拿现金,不一定敢收,但是变相给与他们好处,他们便是来者不拒的。
这是‘道’上的规矩,周游自是无话可说,可看着张博颀长身体散发出来的孤独感,他的心里是莫名的心痛。
这么多年来,张总一直都把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掩藏着,虽然周游跟在他身边,明白他所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为了江熙媛,可偏偏张总却什么也不说,就算是被江熙媛误会也罢,他宁愿自己大半夜坐在河边吹冷风,也不愿好好的对江熙媛解释清楚。
这样一来,误会越来越多,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疏离。
其实张总对江熙媛的爱意不浅,但周游却怎么也看不明白,为什么张总从来都是不留余地的拒绝江熙媛的各种关心和理解,而他自己又怎么都放不下。
周游其不止一次见到张总这种落寞的背影了,在之前好几次,也都是和江熙媛发生了争执之后,他的孤独和阴郁深深感染着周游。
周游知道张总的各种不容易,不管是之前从小公司一路的艰难奋进,才到达现在这种段位,还是从之前对江熙媛情感的释放,到现在默默的隐忍,张总肩上所承受的压力并非常人能够想象,也是周游都无法体会的。
如果爱,结婚在一起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什么总裁要让自己那么累呢?
谈婚论嫁也不是没有被提上过日程,周游还记得陪总裁去买结婚戒指的时候。
宁城最出名的珠宝,在国际上都深受关注,张总很重视,亲自去了,并让人把所有新品、珍品、有价值的钻戒都拿出来,最后挑了一枚什么样的钻戒周游是没看到,但那天,张总难得的放弃了一个重要会议,等着给江熙媛一个惊喜。
可是事情似乎往往都不会朝着所期许的方向发展,那天原本计划求婚的场景,最后却变成了张总一个人喝得烂醉如泥。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周游不得而知,但却一晚上都听着张总重复一句话,“她根本不是想和我结婚......”
‘我’字特别重,让周游不由得疑惑,江熙媛怎么会不是想和青梅竹马的张总结婚呢?是周游理解错误,还是张总口误?
最后戒指是没有送出,放在什么地方周游也不敢问,那天之后,张总和江熙媛的婚事就搁置了,他的情绪也越发阴晴不定,更多时候,张总宁愿一连好几个通宵的加班,也不愿再和江熙媛约会,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商业战场上,一时间风头无两,可身体垮了不说,和江熙媛的感情也是越来越淡了......
此时看着张博消失的背影,再想着这些年来张博的身体渐渐不如从前,还有被感情所羁绊,周游也只能无奈的长长叹出一口气来。
转过身,周游去了车上取东西。
周游刚刚到停车区,就看见一辆车子停在不远处的停车位上,本来是没有太在意,可等周游已经把张博吩咐的事情办妥后再看,发现那辆车子还停在那里,虽然早就熄火,可没见人从车上下来。
周游觉得奇怪,但也不好细探,拿了酒重新回到明竹堂。
室内,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加上为投其所好,张博特别安排的几个颇有名气的公关,场子上的气氛很是和谐,但这背后也都是些让人心领神会的暗地交易。
就如张博所说,怕的不是喝醉,怕的是对方不敢接招。
果然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后半场才开始,几个官员就相继倒下了。
眼看着这些人醉了都还嚷嚷着继续,张博也只是淡然笑笑,吩咐周游一定要把人安全送上车。
一众人走后,包厢内瞬间恢复了安静,张博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单手扶着疼痛的额角,扫过一地空酒瓶,嗅着空气中还散发着的女人香水味,眸光清冷,眉心轻蹙。
见惯了这些奢靡的应酬,张博是发自内心的开始厌恶......
良久,胃里一阵不爽,让他不由得迅速起身,单手扶住墙壁,偏偏倒到的朝着洗手间走去。
胃里的所有东西都吐了个干净后,张博才强忍着那股劲儿摁下抽水栓。
转身来到洗手台,他拧开水龙头,将衣袖挽高后用双手捧着清水覆于面部,让自己可以保持最后的清醒。
看着镜子里那张惨白憔悴的脸,他艰难的扯了一下嘴角。
原来,让一个人发自内心的笑一下,是那么苦难的事情。
这么多年,他也是忘了怎么笑,好像从前的青春日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再也没有办法复原。
最开怀的时候,就是站在那颗树下,对着她美好的身影呐喊着:我等你回来!
内心却是无数遍呼唤着,“回来,我娶你!”
青梅竹马的情感并非说断就能断得干净,特别是像他们这样,都曾出现在对方珍贵时光中的伙伴,哪会全然遗忘?
他从内心来说真的很喜欢她,哪怕是和她在一起相对而坐没有任何语言,可那种宁静也让他心里非常舒适。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里有了芥蒂。一旦面对江熙媛,就会自然而然想着某个身影;听着她关切的话语,就会觉得那些话都是说给另一个人听;就连他们进展到亲密举动时,他也能感受到她真正所想的人并不是他。
江熙媛想关心的人不是他,想爱的人不是他,想结婚的人也不是他。因为在江熙媛心中,他,永远都不是那个“他”!
从此,张博排斥她所有的关怀,排斥所有和她的肢体接触......
这种心病压着他让他时常觉得胸闷气短,长年累月他尝试过无数心理治疗,对医生倾诉过很多让他难以启齿的似秘问题,可最终结果呢,他始终迈不过那道坎,依旧在面对江熙媛的时候,那么痛苦。
就连当初强迫她去民政局登记结婚,他也是因为内心的一丝愤怒。
可他的冲动和不安,带来的结果是江熙媛当场拒绝了签字。
所以爱情,终究而言,算什么呢?
......
这边。
周游虽然送几个官员出门,但心里牵挂着张总,毕竟刚才看张总也已经是摇摇欲坠,估计再是等一会儿也不会好过了。
“老周啊,你有这样的总裁真是好福气......”罗铭醉醺醺的拍着周游的肩膀,“好、好福气......”
“是是,您说的对,是我的福气!”周游应和着。
一抬眸,却见一个衣着温柔的女人朝他走来。
周游先前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女人站定在他面前,一脸清高的凝视着他问道,“你们总裁在哪个房间?”周游才恍然大悟过来,这个女人可不是林莫的宝贝女儿林皖白么!
“林小姐,你怎么知道总裁在这里?”周游惊诧,一时间想到刚才一直没有人出来的车子,怪不得这么眼熟,原来就是林皖白的座驾!
“难道这些事情还用得着给你解释?”林皖白高傲的睨了他一眼,“他人在哪儿?”
“总裁他......”周游支吾着不肯说,看向林皖白的目光也有些警惕。
先不说林皖白怎么会不请自来找到这个地方,就说她和江熙媛之间的过节,可是让张博都很上心的事。
就连地皮的事情,张博虽有求于林莫,但都刻意避忌,不肯过多和林皖白接触,这难道不是为了避嫌么?
虽然张博平日里有事没事整几个绯闻出来,但周游清楚,那些都在张博的掌控之中,不是为了集团利益,就是为了故意刺激江熙媛。
但是像林皖白这种名媛千金,谁能猜到她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呢!
林皖白感受到来自周游的试探,随即瞄了一眼已经倒在他肩上的政界人员,笑道,“你这可笑的表情,该不会是怕我会在这么短时间把你家总裁给吃了吧?”
“......”被窥探出内心想法,周游有些尴尬。
“你送这几个人出去能花多长时间,我难不成还有那不眨眼的技巧?”林皖白嗤笑道,“看这阵仗,今晚的酒该是喝了不少吧,你真忍心留他一个人在包厢?如果我方便,就替你去送人了,可是你家总裁应是交代了你办事,我可就没有权利去参合。”
句句直达重点,让周游吞了下唾沫。
想着刚才离开包间时看到总裁已经单手扶额的样子,周游硬是皱起了眉心。
虽然说送他们几个出去要不了多长时间,但总裁一个人留在那里,总是有些不放心的。
周游抬眼看了看林皖白。
这个和江熙媛同样出生名门之后的名媛,个性张扬,气质傲人,虽然不像是江熙媛那样外表温顺骨子里倔强,却也是有主意的人。让她先看着张总,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到了吗?”酒精上头的罗铭摇头晃脑抬眼,一个反胃,靠着墙壁就吐了。
“罗纪检,你还好吗?水,快去拿水,还有纸巾。”周游反应迅速,把罗铭扶到一角的垃圾桶旁,再看了一眼微微掩鼻的林皖白,“总裁在最里面那间......”
闻言,林皖白根本没做任何停留,转身就朝里面走去。
等林皖白进到房间的时候,张博已经醉倒在沙发上。
她看着这个在商场上披荆斩棘、叱咤风云的男人,此时却蜷缩着身子斜躺在皮质沙发里,一张脸惨白五色,眉心间呈现着痛苦的神态,末了手还放在自己的腰腹上,仿佛在那一刻都还在艰难隐忍的模样,心,当即就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