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起来为什么这么害怕?”顾含章轻轻拿袖子擦去皇后额头上的冷汗,动作轻柔,“你放心吧,你与朕少年夫妻,朕又全要仰仗杨家,你放心,朕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说罢,朝内监道:“国丈岁数大了,却依旧兢兢业业没有丝毫懈怠,赏赐黄金千两,白银五千两。”
杨皇后胆怯地抬起头看向顾含章,见他毫无怒意反而对自己关怀有加,方才慌乱的心才有了片刻的安宁,“臣妾待父亲谢过陛下。”
顾含章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红肿的脸颊,道:“朕方才醉酒糊涂了,竟将皇后打成这样,现在酒醒悔不该当初,现在将宫中最好的伤药赏赐给你。”
杨皇后点了点头,“多谢陛下。”
顾含章怜惜地将她揽入怀中,然而在她看不到的角度,眼中闪烁着浓厚的戒备与杀机。
深夜,月光从窗口投了进来,夜凉如水,银色清辉如薄纱遮在地面上,将房间映衬得亮堂起来,谢姝苏坐在床榻旁,手指轻轻摩挲着颜卿之曾经送给她的木兰戒指。
精致的碧玉雕刻而成翠绿的叶儿,温润的白玉木兰花镶嵌在碧玉之上,相互映衬栩栩如生。
只是戒指仍在,毒针却早已用完。
然而就算是还有毒针,谢姝苏也没有把握能够逃出这栋大夏宫而幻化的牢笼,这座牢笼,将她的人与心共同囚禁在看似祥和然而荒唐的宫阙之中,如同织的细密的大网,将她包裹得喘息不得。
颜卿之,你何时来救我?
谢姝苏深深叹了一口气,半倚在床榻之上,眼珠清亮地望着头顶一层层的纱幔,也不知道清河郡主与裴珩如今怎样了?娘亲那样脆弱,自己突然失踪,恐怕急的又要日日以泪洗面吧?
这样胡思乱想一整夜,天快亮时,谢姝苏才浅浅入睡。
待顾含章下了早朝前来时,轻水夕颜小心翼翼迎上前,道:“陛下,夫人如今还没有醒呢!要不奴婢去唤醒夫人?”
“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顾含章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大步朝内室走去。
纱幔层层叠叠垂了下来,仿若展示一方梦境,少女正慵懒地躺在拔步床上熟睡,长长的睫毛犹如蝶翼微微地颤抖,顾含章顺势坐在了她的床边,望着她梦中仍旧不安稳的皱起眉头,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抚平她眉间的忧愁。
还没触及到谢姝苏的蛾眉,忽闻少女低低唤了一声“颜卿之。”
顾含章的手猛地停顿在空中,眼中的笑意也化作了难以分辨的神情。
正在这时,谢姝苏眨了眨眼,缓缓醒来过来。
她望向床边的人,不免有些痴怔,向四周环视一周,才分清是梦还是现实,忙坐起身道:“陛下怎么来了?”
“无事。”顾含章心想那那句颜卿之,语气不自觉地冷了几分。
谢姝苏淡淡道:“陛下若是无事还是去看看皇后吧。”
就这样想要把他推到别的女人身旁?顾含章眉目冷峻,微微冷哼一声,站起身便朝外走去。
谢姝苏没有想到今日他这样好打发,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才换了衣衫起身。
而那边顾含章却没有去杨皇后的寝宫,他蹙眉,心中第一次有气,从前他身份低微,谢姝苏选择颜卿之,他固然心痛却无法阻止,如今他已是一国之君,好不容易有了点实权便去将谢姝苏抢来,可是谢姝苏却视他如洪水猛兽,心中仍旧牵挂颜卿之那个小子。
想到颜卿之,他的眉间闪过一丝冷意,自他登基以来,便一直为了摆脱颜卿之的控制而努力,为了获得杨家的支持,他不惜娶了杨家嫡女,他在朝堂之上滥朝臣杀,并非是为了泄愤,而是为了借自己疯癫之名除去那些有异心的人。
到了如今,他将谢姝苏抢过来,却未有意料之中的喜悦,反而说不尽的烦躁不安。
“陛下,您不去皇后娘娘那里么?”侍卫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去。”顾含章冷声道,忽地朝侍卫问道,“你生于民间,带我去秦楼楚馆逛逛。”
“啊?”侍卫大吃一惊,跪下道,“陛下乃是九五一尊,怎可去那种烟花之地……”
话音未落,顾含章手起刀落,侍卫只觉得面前扫过一阵冷风,随即几缕乌发擦过脸颊悠悠落在衣摆上,他忙垂下头,瑟瑟发抖。
“若是你再不带朕去,朕这一次,斩去便不再是你的头发。”顾含章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威严而冷酷。
侍卫忙点头道:“是,微臣这就去备马!”
说罢,忙站起身往下面吩咐去了。
不多时,顾含章身着侍卫服,与侍卫一同出宫去了。
方才到了大夏帝都最为豪华的“天香楼”,顾含章便忍不住微微蹙起眉头,只见门口站着各色美人,俱是风情万种,才貌出众,若是寻常男子见了必会把持不住。
但是他却不为所动,翻身下马朝里走去,只见这天香楼果真名不虚传,楼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顶上悬挂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熠熠生辉若明月,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鲜活玲珑。
楼中央歌舞升平,香烟缭绕,给人一种如临仙境似真似幻的错觉。
老鸨迎了上来,她已上了年纪,脸上细细拍了一层脂粉,却遮不住眼角的鱼尾纹,笑道:“哟,公子,您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我要这里的花魁。”顾含章淡淡的开口。
老鸨一愣,脸上笑得更加开怀,讥讽道:“公子可是不知我们这里的规矩?容玉姑娘只卖艺不卖身,价值千金,而且也要容玉姑娘愿意作陪才是。”
顾含章眉头一挑,随手从腰中解开一块玉佩扔至老鸨怀中,语气不善道:“我只要她,价格不是问题。”
平日里来这天香楼的客人非富即贵,练就了老鸨察言观色的一套好本事,她只将玉佩握在手掌之中便觉察到了这玉佩的不同,这是上好的羊脂玉,通透水润,古朴内敛,像这等货色老鸨还从未见过。
她将玉佩拿至自己面前,不由大吃一惊,只见玉佩被雕刻成盘龙,做工非凡,只一瞬间她便知道眼前的男子是从宫中出来的,这才注意到男子脸上的银眼罩,不由猛地想起关于新帝的传说。
“陛下!”老鸨低低惊呼道,而她开口便自知失言,忙收敛了神色小心翼翼地赔笑。
而顾含章冷冷扫了她一眼,语气冰冷道:“朕来天香楼的事情若是传入旁人耳中,你的小命便难保了。”
“请您放心,奴家定然不会到处嚼舌头,这件事情会烂进肚子中。奴家这就命人为您找来容玉姑娘,您先随奴家来雅间。”老鸨满面堆笑道。
而那厢,容玉得到了老鸨让她前去接客的消息,她随手将发间的一支发钗扔在桌上,语气不耐道:“我今日不去。”
“容玉姑娘,妈妈说了,这可是咱们得罪不起的贵客,若是您不去,恐怕小人也没好果子吃。”小厮挠了挠头,半是巴结半是讨好道,“小人还从来没有见过妈妈待哪位客人这样上心,劳烦姑娘赏个脸吧。”
“哼,那是她老人家的事情,与我何干?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你回去告诉妈妈,让她别来烦我。”容玉心高气傲,听了只是连连冷笑。
而顾含章已经等得不耐烦,冷声道:“那个容玉何时来?”
老鸨忙赔笑道:“奴家这便为您亲自叫人去。”
说罢便退出了雅间,朝容玉的房中走去,口中嘟囔道,“死丫头你想害死我,待我等会怎样收拾你!”
不过多时,一个面蒙薄纱的白衣女子轻移莲步翩跹而来,正是容玉,她三千发丝挽作飞天髻,发间用赤金莲花点缀,一双清眸犹如清泉潺潺动人,上前盈盈施礼道:“奴家容玉,见过大人。”
“不用多礼。”顾含章颔首,随即饶有兴趣道,“我问你一个问题,若是答对了,我重重有赏。”
容玉一愣,“是何问题?”
“我喜欢一个姑娘,可是她却不喜欢我,我生性不知如何讨女儿家欢心,便只能来向你们讨教。你有什么方法将她逗笑么?”
容玉更加痴愣,往日来着天香楼的客人都是来寻欢作乐,可这个人竟然一掷千金来问这种问题,她没有听错吧?
犹豫片刻,容玉微笑道:“那要看姑娘是个什么人了,若是个喜爱梳妆之人,便去买首饰衣裳脂粉,若是喜爱金玉之物,便以黄金逗其一乐。”
“两样都不是……”顾含章沉吟,“她对这些身外之物向来不感兴趣,恐怕我将金山银山搬至她面前,她还要怪我耗费财力。”
“哦?”容玉对眼前的男子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更加好奇那个女子,“那那位姑娘有何爱好?公子不如投其所好。”
顾含章沉默片刻,几乎想不出谢姝苏平日喜欢做什么不喜欢做什么,突然想起曾经她的舞姿在阳翟出众,便道:“我只知她舞技出众,可却从未见过她跳舞,知道她会抚琴,却也不曾见她悲春伤秋,总之好似对什么都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