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皇后气得跺了跺脚，转身朝外面跑去，而谢姝苏也被此变故吓到了，原本她以为顾含章要忌惮杨皇后的势力不敢对她怎么样，只要自己受了伤他定会将自己送出宫去休养。

只是她没想到顾含章对自己竟然这般重视，丝毫不惧得罪皇后与杨氏一族。

心中惊诧之余，也生出了淡淡的感动。

正在这时，顾含章上前急忙扶住了她，训斥道：“你真是个傻瓜，朕不在，就不要见杨皇后了！”

“顾含章，不关杨皇后的事情。”谢姝苏愧疚地摇了摇头，她抬起脸直视着顾含章，语气真诚道，“方才是我不好，说话激怒了杨皇后，你快去向她道歉。”

“道歉？”顾含章脸上全然是心疼的表情，他望着谢姝苏脸上与脖子上的道道鞭伤，怒声道，“即便是你有错，她竟敢伤你也该打！”

“顾含章……”谢姝苏从前接触的人全部都是利益至上，即便是世子也极少插手自己的事情，但是顾含章不同，他只差将自己的心从胸口剖出来，放在自己面前看，“真的很谢谢你。”

本该是怨恨他将自己掳至大夏的，但是到了如今心中竟多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谢姝苏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不要待我如此好，这样我会觉得欠你的。”

顾含章捧起她的脸，充满柔情的双眸凝视着她的双眸，说道：“你有什么亏欠我的？”

谢姝苏脸色苍白如纸，映衬得鞭痕格外显眼，她猛地转过身，语气决绝道：“原本有，但是你总这般对我动手动脚，我便觉得没有了！”

顾含章忍不住笑出声来，他黑色的衣袍几乎要融入夜色中，脸上的银面罩衬托得他的容颜染上了妖异，“那你我便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了。”

谢姝苏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便只是冷睨他一眼，道：“你还是去看看杨皇后吧。”

“不去。”顾含章提到杨皇后脸上的笑意瞬间落了下去，“你就这样想把朕推到其他女人那里去？可是你有没有问过朕的意见？”

“你怎么这样任性！”谢姝苏也有几分动怒，冷冷道，“今日之事本不关杨皇后之事，是我为了气你才故意激怒她，你却不分青红皂白便迁怒她，连我都为她委屈，更何况她？”

“她又关我何事？”顾含章冷哼一声，“当日朕不愿娶，是杨家硬要塞过来的，难不成还要朕将她供起来么？”

谢姝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让这个初次去大祁便敢闹出人命的人阿谀奉承是不行了，少不得自己前去道歉。

对于杨皇后其实她也有几分理解，毕竟女子必定不愿与旁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哪怕是她，也不愿意将颜卿之拱手让人。

“苏儿。”顾含章闷闷的声音蓦然从身后响起，谢姝苏却只是望着湖中倒映的月发呆，久久没有说话。

“你不要再生闷气了，朕这就去找皇后。”顾含章面对谢姝苏的低沉态度，终于妥协。

谢姝苏好笑地望着这个男子，他明明不愿去，为了自己却还是愿意放下身段，也不算无药可救。

“你去吧。”谢姝苏微微扬起唇角，“从今往后不要再给我穿这种逾规的衣裳了，皇后尚在，我却身着凤袍，分明是在打皇后与杨家的颜面。”

顾含章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那一边，杨皇后正气得哭天抹泪，她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在家中她是最受宠爱的嫡女，连父母都没有碰过她一根手指头，顾含章竟敢为了一个小女子出手打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顾含章！谢姝苏！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杨皇后咬牙切齿地说道。

她身边的宫娥拿来冰块敷在她的脸上，诧异道：“陛下从前对娘娘虽谈不上宠爱，但也算关怀有加，怎么竟然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就敢打娘娘！娘娘，依奴婢看，您先别着急，先搞清楚那位和陛下是什么关系。”

“哼，不就是看到美色被迷了心窍吗？”冰块触及红肿的脸颊，杨皇后不仅未觉得疼痛有丝毫减弱，反而愈加痛楚，索性一巴掌抽在宫娥的脸上，怒声道，“你没瞧见那个劳什子谢姝苏那样嚣张，连我都不看在眼中吗？以为攀上了陛下这个高枝，便高枕无忧了，真是混账！”

她越说越生气，索性抄起一个花瓶朝地上高高砸去！

哗啦一声，名贵的瓷器应声而碎，一声淡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皇后还在生气？”

杨皇后一惊，朝门口看去，只见顾含章正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饶有兴趣地望着自己。

“陛下还来看臣妾作何？”杨皇后赌气道，“方才您为了那个女子打了臣妾一巴掌，现在臣妾脸上有伤不便见人，您还是请回吧。”

顾含章却丝毫也不在意杨皇后的冷言冷语，他微笑着走上前来，不习惯道：“朕今日是莽撞了，皇后宽宏大量，也不要与我这个醉酒之后的人计较。”

“哼，陛下从建康回来之后便得了这样一个美人，哪里还在意臣妾？臣妾曾经听闻她是阳翟谢氏的女儿，难道在陛下心中，她臣妾都要重要么？”杨皇后虽然还生气，但嫁给顾含章之后，她心中也有几分爱慕顾含章，便满含醋意地问道。

顾含章微微一怔，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谢姝苏的身份，皇后怎会知道？

不过一瞬，他便知道自己如今身边仍旧有皇后安插的人手。

看来自己这半年一直清查官员，却仍旧还是阻止不了杨家的野心啊。

顾含章想着，唇边扬起了一道看似温和的笑意，如实说道：“她曾经在朕最危难时，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向朕伸出了手，朕那时便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她出了阳翟那个火坑。但她出身低微，生性冷淡不知礼数，皇后你不见她便是了，切勿为了她气坏了身子。”

杨皇后面色微霁，同时心中逐渐明朗，自己这个正妻不过是锦上添花的政治联姻，而那个胆大妄为的女子却是曾经与顾含章共患难过的，难怪顾含章会为了她向自己发这般大的脾气。

不过……

她得意地挑眉，顾含章就算再厉害，现在也要乖乖仰仗杨家的势力，来向自己低头认错。

只要杨家在一天，她的皇后之位就能够屹立不倒，至于那个女子……

她的眸中闪过一丝怨毒，冷声道：“我可以不计较陛下今日打我的这一巴掌，可是我要您割了那个女子的舌头，免得她牙尖嘴利再胡言乱语。”

“胡闹。”顾含章开口斥责道，“你明知她在朕心中是何地位，你却还提出这等无礼的要求！朕若是不答允呢？”

“哼，那臣妾便要回去找我父亲和祖父，让他们老人家为我做主！”杨皇后毫不客气地威胁道。

杨皇后的父亲镇国将军手握重权，是武将之首，而祖父乃当今丞相，文官之中的第一人，这父子二人把持了大夏的半壁江山，所以有他们的支持，顾含章的皇位才能坐得如此稳固。

在她看来，顾含章听到祖父与父亲的大名一定会妥协，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顾含章猛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是平淡，却令人从心中感到毛骨悚然。

“皇后这是拿杨家在威胁朕？”

杨皇后心下恻然，顾含章语气阴冷，眼神中带了一丝邪气，好像只要自己再多说一句话就能够将自己撕碎，不由得面色微微一僵，“陛下，臣妾不敢。”

“不敢？”顾含章不可置否地笑了笑，平淡道，“朕当初从大祁回到了大夏，许多人都对皇位虎视眈眈，这个时候是你们杨家站了出来来帮我，朕该知恩图报才是，需不需要，如今朕退位将这天下拱手让给你们杨家？”

“陛下，臣妾没有这个意思！”杨皇后背脊上渗出了一层冷汗，忙跪下行了个大礼，她向来是知道陛下的性格的，他最厌恶被人威胁，哪怕玉石俱焚也不愿屈膝人下。

她进宫时，祖父与父亲都曾经叮嘱过她万万不能自傲，以免激怒了这个行事荒唐的陛下。

杨家如今还想做个手持朝政的望族，并没有谋反的意图，若是篡权必会落得一个乱臣贼子的罪名，即便登基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故而只想扶持顾含章这个傀儡皇帝。

“皇后这是做什么？”顾含章笑得温柔，他亲自扶起了皇后，冷冷一笑，“朕不过同你开个玩笑，你又何必当真？”

杨皇后费力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轻声道：“臣妾方才也是同陛下开玩笑，那位妹妹毕竟是陛下的好友，陛下珍重也是自然的。”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出身高贵，面对瞎了一只眼睛的顾含章却仍有恐惧之意，好像有一种无形的霸气在压迫着她，直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大夏流传甚广关于顾含章的那些传说，恐怕当时的顾含章刺向瞎眼之时，给夏圣宗带来的也是同样的感觉吧。

总觉得下一秒，顾含章便会化作一头猛兽，一口扼住自己的喉咙，咬断自己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