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无妨,好戏就要上演了。”谢姝苏望着满室狼藉,却满意地勾起唇,朝兰若道:“兰若如云,你们快分别请老夫人与将军来,就说人命关天!”
兰若如云知道这其中的重要性,保不准大夫人要杀了她们给何嬷嬷出气,哪里还敢怠慢,急忙出了院子。
没多久,一阵喧闹声重新在门外响起,隐约间只听到何嬷嬷的哭泣声:“夫人,这个小贱种真是反了天了,老奴依您的吩咐来看望她,没想到她见到老奴就对老奴打骂!”
说话间,谢姝苏已经带着瑟瑟发抖的沈岫和迎了出去,按照规矩跪下行礼道:“女儿给母亲请安!”
大夫人今日一袭玄紫色绡翠纹裙,云鬓高髻堆砌着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与镶红宝石凤蝶金簪,随着她的走动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只显得她华贵异常,她走进院中,目光幽幽落在了谢姝苏身上,心中十分不悦。
这两日她在陪阳翟城的命妇,却没有想到这小贱种敢让自己的女儿接连出丑,她便让那个庸医原想给她开些药让这贱种暴毙而亡,没想到这小贱种不但不从,还胆竟敢打她的乳母。
她眉头一挑,厉声道:“母亲?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叫我母亲?”
谢姝苏乖巧道:“女儿也是因为心中敬重夫人才会这般叫的,若夫人不喜,那女儿往后便称呼您夫人。”
何嬷嬷捂住了疼痛的屁股,鼻子眼睛都皱在了一起,恶狠狠道:“夫人别听她在此胡扯,她在贱奴院这些年,心中不知有多怨恨您,心里不知道有多少鬼主意呢!”
大夫人眼中浮现一丝嗜血的光芒,道:“你这个贱种嘴上说敬重我,却竟敢打我的乳母?来人啊,拿我的鞭子来!”
“夫人,如今兰成王殿下与世子都还在咱们府上,您若是打我未免丢了咱们谢府的颜面。”谢姝苏猛地抬起头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恶狠狠道:“牙尖嘴利的东西,出了贱奴院就不安分,打死了也干净。”
她话说完,她身边的婢女恭敬地递过她手中的鞭子,鞭子是带了倒刺的,抽在人身上鲜血直流,惨不忍睹。
大夫人生在建康,建康上层贵族残暴成性,奴隶舞姬如同畜生低贱,大夫人从小耳晕目染,折磨人的手段比之那些贵族有过而不及。
何嬷嬷得意地盯着谢姝苏,幸灾乐祸道:“夫人,对这个小贱种不必留情。”
想到待会女子的惨叫声,大夫人不由得整个人兴奋起来,本想给这丫头一个痛快的死法,没想到她自己撞上来,这鞭子也已经很久没有尝过人血的味道了。
她高高扬起鞭子冲谢姝苏挥去,却不料谢姝苏突然站起身,拉着沈岫和退后了几步躲过了这一鞭子。
大夫人眉头一蹙,从来没人敢躲她的鞭子,她下意识再次挥鞭抽去,谢姝苏不慌不忙,竟又再次躲开,道:“大哥哥也已经十七岁,夫人您也马上到了含饴弄孙的年龄,何必还亲自动手?女儿担心你闪了腰。”
女子最是在意自己的年龄,尤其是大夫人,这些年注意保养到了近乎变态的地步,可眼角的皱纹还是根根丛生,她本就不允别人在她面前提年龄,现在被谢姝苏的话彻底激怒了,这个贱种,竟敢当众挑衅她的权威!
她被气得目呲欲裂,这次凝神挥起鞭子,直直冲谢姝苏的面门打去,分明存了毁了谢姝苏容貌的心!
就在鞭子快要触及谢姝苏的脸时,突然有一把扇子划破空气飞了过来,将大夫人手中的鞭子打歪了出去。
谢姝苏斜眼看去,正见一袭宽大蓝色广袖大袍的颜卿之站在不远处,想来方才那把扇子也是他的,见到谢姝苏看过来,他眼角微微一眯,唇边含了淡淡的笑意。
谢裒紧跟其后,吃惊道:“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萧郅也来了,他淡然地跟在谢裒身后,若无其事地观看着谢家的闹剧,他的目光落在了谢姝苏身上,却见她面对大夫人也毫无慌张之色。
谢姝苏抢先拉着沈岫和的手跪下道:“女儿见过父亲,父亲救救女儿!”
她泫然欲泣的神色令人心疼,像一只十足受了惊的小兔子,大夫人气得险些咬碎了牙,她看向谢裒,道:“夫君,我不过教训不知礼数的女儿,怎么惊动了您?”
看着大夫人手中的鞭子,谢裒想起了十几年前他办完公事回府,却看到自己四五个侍妾被眼前这个妇人用烙铁毁容,剜去双目,死状凄惨,临湘院一地都是鲜红的血渍,简直成了人间炼狱。
饶是他一个武将,见到自己心爱的女子俱是惨死也不由得肝胆欲裂,但是出于政治目的却不得不忍。
这种被人控制的感觉很不好,而如今时隔十几年,泰康王权势早已经大不如前,他怎么还能眼看着大夫人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况且兰成王言谈之间多次提及谢姝苏,对她十分有好感,谢裒于公于私都要留住谢姝苏的命。
想到这里,他不由沉下脸,道:“夫人,管教女儿,何必用得上鞭子?”
大夫人还没来得及辩解,老夫人也赶了过来,方才进院里就见这满院人影浮动,便问道:“裒儿,怎么回事?”
谢姝苏怯生生地道:“孙女给祖母请安,祖母,请您让孙女一剪子落了发去当姑子吧!”
“好孩子,好好的,怎么说起胡话来了?”老夫人对于谢姝苏印象还是很好的,扬了扬脸让她身边的李嬷嬷扶起了谢姝苏。
谢姝苏站起身子,才敢小心翼翼地看向何嬷嬷,啜泣道:“祖母,孙女平日只敢安分守己,哪成想一个奴婢都要欺上孙女头上来,夫人还要为了她打死孙女,孙女实在不敢在府上呆了!”
“老夫人有所不知!”何嬷嬷辩解道,“今日夫人好心让老奴带了医官来给二小姐看病,哪知道二小姐上来就对着奴婢打骂,夫人也是觉得二小姐野性难驯才来管教她的,但二小姐非但不认错,还对夫人出口不敬!”
老夫人抬起头看向谢姝苏,却看她的神色娴静温柔,而何嬷嬷却是面目可憎,她又看向了正厅,只见正厅被打砸得一片狼藉,便严肃道:“苏儿,你来说是怎么回事?”
“回父亲,今天何嬷嬷带了医官来,可那医官竟上前就拉扯女儿的手臂,女儿虽是庶女,却又怎能随意被轻薄了去?”谢姝苏几乎下一刻就要哭出声来,看起来可怜极了,老夫人只觉得这个可怜的孙女受了好大委屈。
“所以女儿就问何嬷嬷能否让父亲请来医官,可何嬷嬷根本听不进去,还打砸女儿这临湘院,还说,父亲您最是畏惧夫人,就算到了您面前也要听夫人的……”
“你这个奴大欺主的东西!”不等谢姝苏说完,谢裒就勃然大怒,他一脚踹在了何嬷嬷心口,踢得何嬷嬷吐出一口血来。
他堂堂一个将军,浴血战场,却被奴才传为惧内,还在自己女儿面前胡言乱语,换做任何一个男子都受不了。
大夫人已经很久没见到谢裒发这么大的火,她吃了一惊,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夫君!”
谢裒因着在兰成王与世子面前丢尽了颜面,满心恼怒道:“夫人身为将军夫人,不好好管教奴才,反而纵容自己身边的刁奴来欺负小姐!”
“夫君要听这妖女构陷我吗?”大夫人还不知道谢裒生什么气,神色冷冽道,“不过区区一个贱种……”
谢裒听她越说越不像话,怒喝道:“够了,殿下面前,也有你一个妇人胡说八道的份!这临湘院被这个老虞婆打砸成这样,谁能构陷得了她?若不是她自己不知身份何至于惹出这等事情来?”
说罢,他看向了何嬷嬷:“挑拨主子的奴才,给我拔舌削耳,再打五十棍赶出府去!”
五十棍?足够要了何嬷嬷的命!大夫人还想求情,谢裒却已经冷眼看了过去:“夫人有在这里胡闹的力气,倒不如好好去前院接待命妇。”
大夫人对上他厌恶的眼神不由得身子一僵,她这一生可以在任何人面前露出恶毒的一面,却唯独对他柔情似水,怎么能够因为一个老奴惹他生气?
她微微福身,道:“夫君,都是我管教不严,又轻信了旁人的话,何嬷嬷,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何嬷嬷如何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大夫人分明是要用自己给谢裒出气,她身子一软,竟昏死了过去,肥胖的身体像一滩烂泥由着侍卫拖了出去。
谢姝苏唇边扬起一抹冷笑,这老虞婆也就这般的胆子,若不是大夫人护着,早就死了几百次了,如今拔舌倒是便宜她了。
片刻,侍从端了一个木盘上来,里面放着的正是从她身上割下的东西,院门外还有棍子落在皮肉身上的声音与妇人呜呜的惨叫声,大夫人眼神幽幽转冷,她盯着谢姝苏,恨不得将这个小贱人拆骨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