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心泪眼婆娑，眼看着最疼爱自己的母亲与汝阳长公主硬抗，咬牙坚持着，她心里升起了一丝的悔意。

汝阳长公主只感觉额角微微抽痛，谢聪的性子，她是了解的，他脾气暴躁，鲁莽冲动，过于好胜而不愿意屈服于人，若说是色欲熏心，强迫了杨素心，倒也不是不可能。

“聪儿，你老实说，这事儿，可是你强迫杨家姑娘的？”

汝阳长公主皱起眉头，望着谢聪问道。

谢聪细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今儿他本来是要回京城卫军衙门的，可不知为何，人懒洋洋的，就留在了府里。不知为何，稀里糊涂地来到了沁芳堂，正好遇见了杨素心在里头更衣。

他屋里头有几房妾室，外头怡红院也有几个相好，按说不该像是个愣头青一般冲动，可不知为何，当时就觉得杨素心媚眼如丝，如同弱柳扶风一般特别迷人，心里头猫抓似的非她不可，杨素心也是半推半就，便就这样发生了关系。

摸了摸鼻子，谢聪缓缓地说道：“我就抱了她一下，然后她自己贴上来的，这也不算是强迫她吧……”

汝阳长公主听了，略微偏了偏头，用一种轻蔑的语气对杨夫人说道：“杨夫人可听见了？本来么，这种事情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杨夫人还未曾开口说话，杨素心尖叫一声，蹦起来跳到谢聪身上，疯了似的捶打，撕咬着。

“你不是人，你怎么能这么说……”

谢聪被她挠的头发凌乱，脸上浮出了两条淡淡的血痕，好不容易将杨素心止住，吼道：“你有完没完？”

杨素心怔了怔，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软软地靠在谢聪身上，一言不发，眼泪却如同滚瓜般落下。

泪珠润湿了谢聪的手臂，带着温热的触感，谢聪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杨素心这样的女人，生气时像是小老虎，朝他龇牙咧嘴地咆哮，伤心时像是小猫，倚在他的身旁无助地哭泣。

见她柳叶眉弯，瓜子脸瘦，双眼哭得又红又肿，谢聪心中一软，声音柔和下来，握住了她的手。

“好了，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谢聪这么个刺头，竟然也会服软。汝阳长公主望向杨素心的眼神便多了几分玩味，她在皇宫里长大，为了出头，为了争宠，什么心机没见过？

这个杨家姑娘，在她举办的宴会上和谢聪来了这么一出风流艳遇，她即便是为了谢家的面子，也不能闹大，就像是豆腐掉进了灰堆里，吹不得，拍不得，只能忍了。

事后，又是哭又是闹，进一步退两步，短短的时间就将谢聪给笼络住了，果然好手段。

杨素心母女俩一唱一和，不就是想嫁入谢家么，想她堂堂的长公主，还能被胁迫了不成？偏就不如她们的意。

“这里乱七八糟的，吵得我头痛，你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不管了。”

汝阳长公主冷着脸说完，拂袖而去。

“婶婶，婶婶。”

谢婉秀唤了两声，一跺脚，也连忙跟了过去。

众人都没有料到汝阳长公主会说走就走，尤其是杨素心，她已经将一生的幸福都当成了赌注，要是输了，她也就活不下去了。

杨素心神色惊惶地望向杨夫人，便见杨夫人也是脸色凝重。

谢聪抿了抿唇，脸黑的像锅底，不耐烦地对还围拢在周围的贵夫人们说道：“看这么久，还没看够么？都散了，都散了。”

看热闹正看得津津有味的贵夫人们如梦初醒，前脚跟着后脚，忙不迭地出了沁芳堂。

屋子里就只剩下谢聪，杨素心和杨夫人。

杨素心咬着唇，目光哀怨地看着谢聪，泪眼汪汪。

“我已是你的人了，若是你不要我了，我就跳秦淮河去。”

谢聪叹了口气，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绝对做不出来始乱终弃的卑劣行径。

“别说傻话了。杨夫人，杨姑娘，你们放心，我会负责的。”

闻言，忐忑不安杨素心和杨夫人齐齐松了口气。

杨素心耳尖一红，垂下头，娇羞地应了一声：“嗯。”

杨夫人略微思量，虽然没有得到汝阳长公主的承诺，但只要谢聪愿意负责，到底还是有希望的。

她轻吁了一口气，道：“如此，我和素心便回府，等候谢小将军的好消息。”

汝阳长公主可不知道谢聪已经给杨夫人母女撂下了要负责的话，她气呼呼地一路回到了戏园子。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尤其沁芳堂离戏园子很近，那边发生的事情早就有人传回来了。这一边的贵夫人们虽然并未亲眼所见，但依旧兴致勃勃，讨论得热火朝天。

“这杨家姑娘不是说去沁芳堂整理仪容么，怎么跟谢小将军滚到床上去了？”

“年轻人，血气方刚呗。听说杨夫人还逼着长公主殿下说是要娶杨姑娘进门呢。”

“谢小将军是当今陛下的亲侄子，杨家姑娘如何配得上？要我说，一台轿子接进门做妾算了。嫡子媳妇将来可是顶门立户的当家主母，名声都已经污了，没得让人笑话。”

……

汝阳长公主听了一耳朵，脸色愈发阴沉，眼睛里都快要冒出火来了。就连谢婉秀，此时也不敢多话，触她的霉头。

贵夫人们一见汝阳长公主，就跟老鼠见了猫儿似的，立时闭上嘴巴，悄悄地往不显眼的地方躲，生怕被汝阳长公主盯上，当成出气的靶子。

汝阳长公主没心思搭理她们，冷着脸，坐到主位上，道：“看戏。”

贵夫人们的额角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战战兢兢地应道：“是，是，看戏，看戏。”

《破窑记》已经落幕，如今正如火如荼的，是一出关汉卿的名戏——《单刀会》。

只见戏子干脆利落的一个亮相，开口唱道：“老相公不必转转一轮，小官自有妙策生机。乘此机会，荆州不可不取也……”

妙策生机。

乘此机会，不可不取。

没想到堂堂的汝阳长公主府，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给算计了。看着戏子的嘴唇一张一合，喋喋不休，汝阳长公主无比的厌烦，嗔目而视，一幅要将人生吞活剥的表情，她随手抄起一个瓷杯，就往戏台上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