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长公主心头火起，自己劳心劳力，举办宴会，应酬客人，就是为了将谢家的姑娘带入上流社会的交际圈子里，而她的好驸马谢达，却躲在这里风流快活，这不是明摆着往她心里头捅刀子么？

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场，汝阳长公主提起裙摆冲上前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脚对着山水屏风踢了过去。

只听“噼里啪啦”的几声闷响，山水屏风轰然倒地，瓷片摔得粉碎，四处飞溅。

贵妃榻上，一对男女紧紧地纠缠在一起，被突如其来的巨响所惊吓，停住了动作，呆愣了好半晌，男人抬起头来，怒不可遏，破口大骂：“你他妈谁啊？胆子这么大，竟敢坏小爷的好事儿？”

“聪儿，怎么是你？”

汝阳长公主总算是看清楚了贵妃榻上那男人的模样，不是驸马谢达，而是她的长子谢聪。

谢聪闻声，定睛一看，顿时将骂人的话咽回肚子里，惊讶地道：“娘，你怎么来了？”

不是驸马就好。

汝阳长公主紧缩着的心骤然放松了。然而，当她看到谢聪那狼狈的模样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道：“怎么，我不能来？”

谢聪干笑着，结结巴巴地道：“不是……我这不是正忙着么……”

谢聪身旁的女子，垂着头，手忙脚乱地扒拉着落在地上的衣衫，半遮半掩的身体肌肤莹泽。

一众贵夫人本想扭头就走，不涉入汝阳长公主府私事，但好奇心终究还是占了上风，按捺不住，蹑手蹑脚地凑上来。

杨夫人站在汝阳长公主的身后，瞥了一眼里头的一片狼藉，只一眼，便让她心神俱裂。

“素心。”

杨夫人尖叫起来，随即又飞快地捂住了嘴。

汝阳长公主眸光一凝，上前抬手捏着那女子的下巴，强令她抬起头来，冰冷的目光仔细端详了片刻，道：“杨家姑娘。”

最近汝阳长公主正忙着张罗谢聪的婚事，杨素心在这个节骨眼上和谢聪有了夫妻之实，当中的深意，不得不让人多想。

她冷笑一声，道：“果然好家教。”

杨夫人回过神来，顿时觉得血往上涌，暴跳如雷，狠狠地一个耳光抽在杨素心的脸上。耳光势大力沉，掌风带着冲力，使得杨素心的脸侧向一边，脸颊肿起，一片殷红。

“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简直丢尽了老杨家的脸。”

杨素心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个局，本就是她和谢婉秀计划好的。她如今已是到了议婚的年纪了，杨夫人相看的，要么是新科仕子，要么是与杨家差不多的家族的子弟。

与谢婉秀结识，见识过了谢家这样的顶级权贵之家的奢华和精致的生活之后，她又怎么能够甘心，安于普通，平淡的生活。

时间，地点，谢婉秀都替她安排得妥妥帖帖，她只需要将谢聪勾引，等待着被人撞破就大功告成了。

然而，当一双双带着探究，嘲笑，不屑，幸灾乐祸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时，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失去了什么。

这一条，是不归路，而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谢婉秀从斜刺里走出来，拾起一件外袍披在杨素心的肩上，说话间声音带着颤抖：“素心妹妹，你这是怎么了？你可不要想岔了，去做傻事啊。”

杨素心凝视着谢婉秀，这才回过神来，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痛，耳朵嗡嗡作响，半晌之后，她扯开嗓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泪如雨下。

“我没脸见人了，让我去死了吧，我不想活了。”

看着杨素心那楚楚可怜的，哀哀切切的模样，谢聪心中很是怜惜。

“夫人有话好好说嘛，怎么打人呢。”

杨夫人脸色铁青，恨不能掐死谢聪，就是他夺去了自己女儿的清白，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不但杨素心身败名裂，整个杨家女儿的名声就都毁了。

她心中飞快地盘算着，谢聪还未成亲，年龄和杨素心相近，他是汝阳长公主和驸马谢达的长子，永乐皇帝亲侄，人生得高大俊朗，官封正四品京城卫军指挥佥事，加封从三品定远将军，前途无量。

放在以往，这样的人家，杨夫人是不敢高攀的，然而现在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对于杨素心来说，唯有嫁入谢家，才是唯一的出路。否则，只怕要被家族送到郊外的尼姑庵，青灯古佛就此了结一生。

杨夫人有了决断。

她定了定神，强行压下心头的愤怒，朝汝阳长公主说道：“长公主殿下，如今这事情，可要如何收场？”

杨夫人的心思并不难猜，换位思考，汝阳长公主也觉得可以理解。女儿家的名节珍贵，视若生命。

但如今着急的人，并不是汝阳长公主，毕竟男女苟且之事，男人顶多就被世人认为是风流多情，而吃亏的，被唾弃的，被辱骂的，永远就只有女人。

汝阳长公主淡笑道：“不知杨夫人以为如何？”

杨夫人阴沉着脸，道：“我家女儿自小熟读《女诫》，《女则》，《列女传》，若不是受人强迫，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丑事。”

汝阳长公主脸色微变，合着杨夫人的意思，这事儿就全是谢聪的错，而杨家姑娘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只听杨夫人继续道：“两个孩子既然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正好安排他们成亲。坏事变好事，两家的名誉也不会受到损害。”

汝阳长公主似笑非笑地道：“成亲？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我给聪儿挑媳妇，姑娘首要的品格便是贞洁贤惠，出身或是清贵书香，或是侯爵公府，试问你杨家，哪一样及得上？”

虽然明知谢，杨两家地位差距很大，但被汝阳长公主这样当众的打脸，杨夫人非常恼怒。

“今日长公主殿下必须给我家女儿，杨家一个交代。否则，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命不要，也要告到陛下跟前。”

汝阳长公主面上笼罩着一层寒霜。

“你是在威胁我？”

杨夫人惨然一笑，道：“我只是个卑微的妇人，怎敢威胁尊贵的长公主殿下？不过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我想要保护我的女儿罢了。”

“娘，我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