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大叔的张罗下，准备功夫打点了足两天。

第三日清晨。

黑夜悄然远去，薄雾悠然地荡漾在微风的清凉中。

方淼淼和陆之南背上行囊，即将离开。

莫大叔叮嘱道：“姑娘，路上一切小心。”

方淼淼点头，应道：“是，请莫大叔您放心。”

莫大丫上前，将满满的水囊交给方淼淼。

“姑娘，等你空闲了，可一定记得回来看我。”

方淼淼接过水囊，负在身后，看看莫大丫那依依不舍的神色，柔声道：“好，我一定回来看你和莫大叔。”

莫大丫听了，眸光中似有水色微闪，方淼淼是她，乃至这附近四里八乡所有姑娘的大恩人。如果不是有方淼淼，她们会年复一年地重复着那个可怕的轮回，成为魔鬼手里的一缕冤魂。

“嗯，我等着你回来。”

人生有无数的离别，也有无数的相聚。岁月长河，延绵不断，总是在白驹过隙中循环辗转。

方淼淼和陆之南迈开大步，身影渐渐远了。

阳光，将他们那洒脱的背影拉长，拉长。凝望着，心情似乎比那厚实的行囊更为沉重。

方淼淼和陆之南的目的地，是保定府。

保定府始建于宋朝淳化三年，李继宣知州，筑城关、浚外濠、葺营舍、疏一亩泉河、造船运粮，保州始成都市，元明时成为拱卫京师的重镇。

已是傍晚，天色渐沉。

陆之南对方淼淼道：“淼淼，你先在此歇息，我去探路，看看前头有没有客栈。若是没有，只怕今晚要附近露宿了。”

方淼淼环顾四周，他们如今身处之处，仍然是沉雁山脉的延伸，层层山岭之间盘桓着一片宽广，平坦的平地。

她点点头。

“好。”

直到陆之南的背影消失不见，方淼淼的视线才从那即将要隐入夜色之中的远山收回。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陆之南便回来了。

接过方淼淼递过来的水囊，喝了口水，陆之南说道：“真是咱们的运气了，翻过那一座山，刚到保定府的地界，便有一家客栈，只是简陋了一些。”

方淼淼笑着道：“那咱们这就走吧。”

如同陆之南所说，前头的这间客栈很是简陋。木质结构的几间屋子，低低矮矮的，屋前有一个大石磨，屋顶上铺着破破烂烂的瓦片，似乎只要高声说话，就能将瓦片给震下来。

一位身材中等的女人眉开眼笑地迎了出来，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方淼淼和陆之南。

“两位客官里边请，是住店呐还是打尖呐？”

“住店。”

陆之南说道。

女人更热情了。

“好咧，好咧。我这儿外头看上去是不怎么样，可是客房保管干净，让您住的舒心。”

方淼淼浅浅笑道：“老板娘，你这儿有什么好吃的？”

“有大肥鸡，现磨的豆腐，还有新鲜的活鱼，哦，还有卤好的酱牛肉。”

说着，老板娘将方淼淼和陆之南带到一张方桌旁，麻利地用手里的抹布拂了拂桌上似乎并不存在的灰尘。

“客官请坐。”

“哟，想不到您这儿麻雀虽小，可也是样样俱全。”

方淼淼环顾四周，笑着说道。

“那是。”

老板娘穿一身浆洗得十分干净的褐色粗布衣裳，神情很有些骄傲。

“我那当家的能做一手好菜，他原是保定府里珍馐酒家的大厨，各位客官想吃什么，只管招呼一声就好。”

说着，她摆上茶杯，提起茶壶，手脚麻利地为方淼淼和陆之南斟上热茶。

方淼淼心中好奇，便多问了一句。

“在城里做大厨不好么？怎么在这儿荒郊野岭开店了？”

老板娘洒脱地笑道：“城里虽好，可毕竟不是家呀。何况人年纪大了，总归想着落叶归根。”

方淼淼点点头，笑着道：“老板娘说得是。那么就辛苦老板为咱们做一道清蒸鱼，一道红烧鸡，清炒时蔬和豆腐羹。”

“好咧，两位客官请稍后。”

老板娘见方淼淼和陆之南出手阔绰，心中高兴，语调也不禁抬高了些许。

待到老板娘走开，方淼淼附在陆之南耳旁，压低声音说道：“陆之南，你说这儿是黑店么？”

陆之南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不好说。随机应变吧。”

方淼淼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慢条斯理地说道：“还随机应变呢，你这锦衣卫指挥使说出去也不嫌丢人。”

话说的有些刻薄，不过语气却很是亲昵。

陆之南轻咳了一声，耳尖微微发红。

“老板娘说的叶落归根，应是实情，你看看窗外。”

方淼淼正对着的方向，是一扇窗，窗门打开，趁着烛光，依稀可见窗外的景色。

只见一名老妇正在喂驴，她年纪应该很大了，花白的头发，身材略微有些佝偻，干瘦的手拿着竹簸箕，簸箕里头是一层黄豆渣。

“外头有一具石磨，石墨里还有些未磨成浆的黄豆。这儿穷乡僻壤，客人不多，做豆腐费时费力，还很有可能卖不出去，想来是因为老人家牙口不好，特意为她做的。孝顺的儿女未必全是好人，但至少不敢在老人家面前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方淼淼莞尔一笑，故意找茬。

“万一那老妇才是土匪头子，咋办？”

陆之南唇角一弯。

“那只能怪咱们运气不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只见老板娘手里拿着黑漆托盘，朝这边走来。

“两位客官，上菜了。”

几道菜很快地摆上了桌，冒着热腾腾的烟气。

方淼淼拿起竹筷，吃了起来。

“这红烧鸡的味道不错，陆之南你试试。”

“好。”

陆之南笑着应道。

“听两位位客官的口音，似乎是从金陵城来的？”

声如洪钟。

方淼淼和陆之南不由得停下了筷子，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约莫四十岁上下，身穿深蓝色短褐的中年男人朝这边走来，他矮矮胖胖的身材，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笑起来很喜庆的样子。

虽然这小客栈地处偏僻，但中年男人到底在保定府珍馐酒家做过大厨，那里人来人往，三教九流，见惯了世面，便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