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皇帝笑着道：“免礼。”

他的目光从方淼淼身上转到陆之南身上，又从陆之南身上转到方淼淼身上。

方淼淼今日穿一身胭脂色绣白玉兰花比甲，月白色纱裙，腰间系着如意结长穗七色宫绦，眉目如画，肤白胜雪，清丽秀美。

陆之南则是一身浅灰色绣祥云纹样直缀，腰上带同色腰带。乌发挽成圆髻，簪一支绿玉簪。他的笑容，犹如一树繁花，素馨时光，悄然盛开。

永乐皇帝不禁感慨，真真是一对极为般配的金童玉女。

“小天师，你捉鬼降妖回来了？”

方淼淼闻言，顿时感觉一头雾水。

“抓鬼降妖？没有啊。”

她最懒惫了，除了有缘遇见不得不动手的，她很少主动出击，几乎都是妖魔鬼怪自己撞上来的。

永乐皇帝眉峰轻挑。

“上次进宫南儿说找不到你，可能是抓鬼降妖去了。”

“哦，上次啊。”

方淼淼顾左右而言他，道：“上次是有点急事儿，出门了。”

其实是她在醉仙楼里睡觉，又不愿被打扰，于是放了个结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就连一丝声音也传不进去。

方淼淼说完，神情变得有点严肃。

“陛下，近日宫里发生的事情陆公子已经告诉我了。”

永乐皇帝的笑容也收敛起来，寒烟笼上他的眉眼。

“不知小天师有何看法？”

方淼淼眸光清澈。

“陛下说的是哪一件？”

永乐皇帝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方淼淼的意思是，事情太多了，该一件件分别说。

他想了想，便道：“先说说星象变化招致的凶兆吧。”

事有轻重缓急。

吴非说过，帝星变得暗淡不仅仅会令他帝位不稳，性命堪忧，而且整个天下，也会随着运势的低迷而发生许许多多的灾祸。

这是他目前最烦心的事情了，他好不容易从朱允炆手里夺下了江山，可不愿就这样轻易失去。

至于说他身上沾染了妖气或是鬼气，身边藏匿了妖孽，小天师就在跟前，那妖孽还能翻天不成。

方淼淼慢声道：“我跟师傅学过观星术，不过只学了皮毛，不算精通。

我昨夜特意观测了星象，果然如同钦天监的大人说的，紫微垣的帝星暗淡，赤中带暗。黑色云气深重，萦绕紫微垣，天子气运衰，帝位不稳，朝臣心思浮动，天下会有灾祸频繁地发生。

而太微右垣上方，五帝座星之中，代表着建文皇帝的本命之星光芒大盛，以星象看来，将会卷土重来，而且成功的几率很高。”

永乐皇帝和面色深沉。

只听方淼淼又道：“陛下，能告诉我您的时辰八字么？”

有这么一种说法，时辰八字不能轻易告诉旁人，因为当中蕴含着命主的生命信息，轻易泄露，容易被有心之人用。普通百姓尚且如此，皇族之人自然就更为珍惜了。

永乐皇帝凝视着方淼淼，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衡量。

方淼淼坦然地迎上了永乐皇帝的目光，眸中那莹莹的光芒，似乎蕴着如同琉璃一般的澄澈。

永乐皇帝微微弯下腰，附在方淼淼的耳旁，轻声地对她说了几句。

方淼淼捻起指尖飞快掐算，永乐皇帝的命格，庚金生于仲秋，火炼阳金，命带兴旺帝星，富贵天然。然而八字中不见明水，是以父母缘分浅薄。更因庚金为命中七杀，格局杀气极重，命中有真龙之气护佑，虽有大凶煞之险，却也有大成就之贵。

永乐皇帝看着方淼淼，问道：“如何？”

方淼淼抿着唇，沉吟了片刻，有些迟疑地道：“陛下的命数，与星象不合。我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陆之南和永乐皇帝对视一眼，问道：“方天师，你说的命数和星象不合，是何意？”

方淼淼抿着唇，道：“通常说来星象显示的预兆应当与命数相合，尤其是像陛下您这种身负大气运，动辄对整个天下影响深远的人物。

陛下的时辰八字，确实是真命天子之象，星象变化之前，与您的时辰八字的判断是吻合的。然而如今星象变化之后显示的是凶兆，但是您的时辰八字依然是真龙命格，南辕北辙，真是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

方淼淼这么一说，陆之南和永乐皇帝算是听懂了。

预测吉凶，气运有好些方法，观星术是一种，测算人的时辰八字又是另一种。命运是天道注定好的，预测方法虽然不同，但结果却不应该有太大的差异。

永乐皇帝试探着说道：“也许是朕记错了自己的时辰八字？”

方淼淼想也不想便道：“不可能。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时辰八字有半分的偏差，对人的一生影响都是非常巨大的，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是双生儿，命运有时候也会天差地别。

到目前为止，陛下的时辰八字与您的命运轨迹严丝合缝，而您这个时辰八字的气运之高远，也是万中无一的。”

陆之南反复思量着，却没什么头绪，便随口说道：“既然陛下没有记错时辰八字，难不成，是星象错了？”

方淼淼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却抓不住。

“什么？陆公子你再说一次？”

陆之南不以为意，笑着道：“我才刚说，难不成是星象错了。”

话虽如此，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星辰亘古存在于苍穹之上，随着四季时光的流转，缓慢地改变着它的方位，对于这种遥不可及的存在，只有仰望，怎会有对错？

方淼淼喃喃自语道：“星象错了。星象错了。”

尘涓师姐精于观星术，也向来有记录星象图的习惯。可是那一次她到金陵城来接星河，并没有提到过永乐皇帝的帝星暗淡，建文皇帝的本命之星有东山再起之势。

这种对于天下，百姓有大影响的深刻变化，她没有见到方淼淼也就罢了，见到了，就不会隐瞒。毕竟方淼淼入世太深，早些知道，也好早做准备。

而尘涓师姐没有说，就证明，至少在她来到金陵城那一日，星象并没有异常。变化，是之后才渐渐发生的。

当然，星象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就如同气运一般，有兴盛衰落。那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星象出现了如此剧烈的变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