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淼淼眼色深深：“果然是冥顽不宁。”

话音刚落，方淼淼便打出黄符，念诵法诀：“九曜顺行，镇定乾坤，天师赦令，九星神咒，镇。”

虚空中立时现出了九星星盘，纯粹的星辰之力笼罩着胡媚和王波，胡媚只感觉有千根线，万条丝，蚕茧一般将她一层又一层地紧紧包裹着，勒紧肌肉，绞进骨头，让她极为痛苦。

胡媚脸上滑过一丝慌乱，她连忙将经脉里所剩无几的灵力汇聚在右掌之上，朝着九星星盘轰了过去，星盘并没有如她想象中的那样分崩离析，依旧巍然不动。

胡媚绝望了，她开始变得疯狂，脸上长出了细细茸茸的毛发，面孔削尖，眼睛又长又细眯成一条缝，额间现出了一条淡淡的血线。乍一看上去，她便是一只狐头人身的怪物。

“王波，你不是喜欢我么？那我们一起去死，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有时候想死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方淼淼冷声道：“天道清明，地道安宁，降妖伏魔鞭，化形。”

长鞭倏忽间缩小成一根绣花针，稳稳地钉在胡媚那只落在王波胸膛的手腕上。

胡媚的手腕顿时火烧般的疼痛，随即失去知觉，像是骨头全碎在里面一般，她面如土色，嘴唇哆嗦，纵然万般的不甘，然而手上却使不出一点力道。

“天师赦令，金神蓐收借法，金乌雷术，斩邪除恶，破。”

方淼淼的攻势连绵不断，随着她念出的法诀，万道金光耀眼，曾经王波承受的痛苦如今一一加诸在胡媚的身上，甚至因为方淼淼的愤怒，力量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听胡媚惨叫一声，朝后弹起，软软地倒跌在王波的身旁。

五鬼见胡媚大势已去，哪里还敢逗留，脚底下抹油，就想要溜走。

方淼淼可不愿就这么轻易地放了他们，挥舞降妖伏魔鞭，划出光圈将五鬼制住。

五鬼心里暗暗叫苦，降妖伏魔鞭五行之力的威势，即便是阴间元帅对上了，也只有退避三舍的份，就更别说他们这些不入流的小鬼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五鬼连忙低声下气地道：“方天师饶了我们吧，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方淼淼斜睨了五鬼一眼，气势凌人，道：“还想有下次？胡媚手下的血债，少不了你们的功劳。你们说，我是把你们交给崔判官呢？还是陆判官呢？”

崔判官执法严厉，陆判官公正清明，五鬼无论是交到谁的手里，都落不了好。

五鬼是真害怕了，急急忙忙地就要和胡媚撇清关系。

“方天师，您听我们解释啊，胡媚她财大气粗，出手阔绰，我们也只是为她跑跑腿，赚些辛苦钱，至于其他的事儿，全都是她自己做下的，跟我们没有关系啊。”

方淼淼秀眉紧蹙，问：“王府里死了几个人？”

五鬼一叠声地应道：“八个。有些是被她吓死的，有些是被她吸食精气中了妖毒死的。”

五鬼不敢说谎，天师开了天眼，有没有血腥罪孽一眼就能看得分明。

“这一次我便饶了你们，若是再助纣为虐……”

五鬼连忙摇头摆手：“不会，不会，我们一定好好做鬼，不会害人。”

方淼淼语气和缓了些许：“胡媚布下妖气结界，想必鬼差无法进来引魂入阴司。我写清缘由，你们把那八个鬼魂带到地府销账，投胎，这也算是你们的善行一件。”

说着，方淼淼在黄符上飞快地写下了一串符号，五鬼接过方淼淼递来的黄符，恭敬地道：“方天师，我们一定将事情办好。”

墨色的妖气渐渐消散，天空好似被清水浣洗过，澄亮，明净。

阳光，极淡极薄，像一抹胭脂，柔和地扫过天际。

方淼淼走到胡媚跟前，神色肃然地道：“胡媚，你以美色乱人心智在先，吸食精气在后，又布下妖气结界害人性命，如今，我施展灭灵术，剔了你的灵骨，散了你的灵气，毁了你的灵根，收了你的妖丹。”

剔灵骨，散灵气，毁灵根，对于妖兽而言，是最为深重的灾难了。这就意味着从今往后，它将永远失去修炼的机会，彻底成为一只普普通通的牲畜，经历短暂生命，不断地在畜生道轮回。

如果从未曾拥有过，那也就没什么可失去的。可是当拥有得太多，却在一夕间被完全剥夺，那种痛苦，不啻于割肉剜心。

胡媚勉力地支着身体，迎向方淼淼的眸光，呲着牙，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你敢？”

方淼淼左手掌心浮现出天师赦令，平静道：“当然。”

一见天师赦令，胡媚的瞳仁猛然一缩，呼吸变得急促，一缕血痕从她的嘴角蜿蜒而下。

“你这丫头竟然真的是天师。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方淼淼神色淡然地道：“我虽然不是最强，但我秉持正道，从来无所畏惧。”

说完，她咬破了食指，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血符，念诵法诀：“九曜顺行，镇定乾坤，天师赦令，降妖伏魔鞭，灭灵。”

降妖伏魔鞭随即幻化成一道流光，没入胡媚的额间。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和挣扎，不过眨眼的功夫，胡媚便化去了人形，变成了一只火红色的狐狸，一枚透明的红色妖丹，正悬在她的头上。

方淼淼将妖丹拿在手里，递给陆之南，道：“以无根之水给王波服下，妖丹自然就会修复他的身体。三天之后，他便会醒来。”

无根之水，是指天上雨水露水，未曾落地生根，因为没有沾染土行之气，更为纯澈，治疗效果更好。

陆之南小心翼翼地接过妖丹，凝视着方淼淼，道：“谢谢你，方天师。若非得你相助，只怕王波如今已经死了。”

方淼淼颔首，算是接下了他的道谢。

陆之南抬手指了指眼眸中满是恶毒怨恨的红色狐狸，又问道：“她要怎么处置？”

方淼淼道：“放了她。她如今只是一只普通的狐狸，也受到了该受到的惩罚了。”

陆之南沉默了片刻，点点头：“这样也好，此事便算是了结了。”

夜幕四合。

热闹的金陵城收敛起了白日的热闹与繁华，更像是一个洗净铅华的女子，不再锋芒毕露，但却温柔可亲。

方淼淼和陆之南沿着坊市里的小石径慢慢走着。

小径的一边，每隔三五步，便挂着一盏红灯笼。橘红色的光，在空气中隐约地浮动着。

深刻的宁静，似乎抹上了一层难以名状的苦涩。

陆之南眸色深深，心中压抑着些许沉郁，不吐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