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二、议论与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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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岑安乘兴而来,从勤本堂里走出来的时候,一脸灰败惨淡。沿途的奴才看见她,都把头压得低低的不敢直视,生怕触李王妃的霉头。

“瞧那脸色,跟活见鬼似的,准是又在王爷那里讨了没趣,下不来台呢!”小丫头看着人走远了,低声吭哧讥笑。

“好大的胆子,瞧不撕了你的嘴!”同伴瞠大眼瞪她,把人拉倒隐蔽的小道上。她年纪稍长,平时像姐姐一般照顾小丫头。小丫头总是心直口快,好在还愿意听她叨念。“被她听见,你不怕挨板子嚒!”

李王妃杖打膳房管事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两个月,底下人忌惮李王妃不敢异议,可拦不住背后里议论纷纷。她们两个在花园里当差,不在主子跟前露面,却又因为不牵连任何一头,往来走动的人就放心地与她们说一嘴。

他们都说,李王妃是强弩之末,拿捏不住荣王妃,就迁怒不相干的人。从前没有人威胁她的地位,她还能装出一副菩萨模样。眼下有了荣王妃专宠椒房,就露出真面目来。也有人同情她,不敢说靖王宠妾灭妻,可也感叹她的境地,兔子急了也要咬人呢!

“我知道,当着面我可不说。”小丫头嘻嘻一笑,撒娇地挽了同伴的手。“你说,李王妃为什么去正院?王爷许久不待见她,这回怎么又见她了呢?”

年长的那个推说不知道,推搡着把人领开做活去。“你也不用着急。要不了多久,自然有消息传出来。”

傍晚的时候,隐隐有人在议论。原来李王妃求见王爷,是为了抱养才出生的二公子。

“怎么可能?!荣王妃好端端的,作甚把亲骨肉送给不相干的人。”

“也不能说不相干。李王妃是嫡母,王府的孩子都是她的孩子。若能记在她名下,便是嫡子了。”府里的老人纠正,立刻有人出言提醒。

“大王早就给荣王妃抬了身份,二公子生来就是嫡子,要她折腾什么?!”

老人脸色古怪,遮遮掩掩地说一句。“别的府里可没有这回事,大王当年也不曾……”

接下来的话是禁忌,她也不敢说。当年大王受小周氏魅惑,可也不曾学先仁宗创下生死两皇后的奇观。大王有心抬举小周氏,弃发妻于不顾,收到朝堂百官一致反对,连周国公家都不曾为小周氏说一句话。

“正因为没有,她才坐地不安呀!”又有人头头是道地分析。“她长年病歪歪的,看面相也知道子嗣艰难。自己生不出,只有打别人的注意。”

“荣王妃已是儿女双全,听说这一回又伤了元气,这才做双月子的。东苑王妃抱养二公子,也是为她分忧,本是皆大欢喜的事……”

“呸,骨肉分离是什么欢喜?做小娘的没法子,为了保命,为了孩子的前程,才把孩子送给主母养。哪个当娘的愿意把儿女往外推!”

“我听说,当年李王妃就想抱养一个……”她一提起,多数人都想起两年前那场意外。那年二门上染了大片鲜血,花萝被活活打死在圭章阁外的石板路上。那时候鲜血沿着石板间的缝隙勾画出一道道横纵交错的线条。后来,王爷让人把圭章阁外的石板都换了,连沾了血气的花树草木都重新栽种过。

四五个人面面相觑,看见彼此眼底闪烁不定的光芒,半晌谁也不曾开口。当年的事是王府的禁忌,花大姑娘被当场杖毙,正院的下人被逐个清洗。如今想来,李王妃的病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陡然反复,靖王对她也愈发冷落了。

“快别说了,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提那事做什么!”

众人作鸟兽散去,不知是谁转身离开的时候嘟哝了一句。“过得去么?”

风一吹,那话音飘散开,轻轻地环绕在各自离开的人的耳边。即便是为李王妃辩解的仆妇,虽然同情她的遭遇,想起垂花门上那场事故,不由也沉默了。连下人都看出端倪,靖王又岂会不疑心?又有人推敲说,莫不是连大王都看出蹊跷,才故意抬举荣王妃?

这想法一出现,不少人豁然领悟。如此看来,大王对荣王妃异常的抬爱和靖王对李王妃的冷落都能解释得通。

李岑安丢了脸面,一直关注着府里的消息。方槐安比她更留心,王府内院依然井然有条,半点传不进孟窅的耳朵里。

圭章阁四角架着熏笼,孟窅倚在层层叠叠的软枕里,侧过身满目柔情地看着身边的襁褓。齐姜和徐燕都不许她抱孩子,她便让乳母把孩子放在自己身边。

养了小两个月,孩子褪去刚出生时的蜡黄,皮肤又薄又嫩,依然有些瘦弱。他哭的声音又细又软,却像是有小钩子在你心房上牵扯。崇礼也心疼他,替他取了小名叫“平安”。

“平安快快长大,过两天就能见着你大姐姐、大哥哥。”她轻轻捏着孩子的小拳头,小手暖暖的。又替他掖一掖襁褓。如水的目光落在小儿子安静地睡相上,又想起还在蒹葭殿的女儿和大儿子。一头甜蜜,一头酸楚。

齐姜在门头探头听一听屋里的响动,放心地掩起暖帘。

“荣主子和二公子可安好。”方槐安在门廊上恭候,等齐姜走近了,关切地问话。

齐姜屈膝一福,也十分客气。她知道方槐安想问的是什么,外头那些传言,她们都瞒着荣主子,以免影响她将养。“都好,二公子一天比一天好转,荣主子心一宽,自己身上也轻松许多。徐燕和我都陪着,不让她分心。”

方槐安点点头,心里算一算日子,等坐满两个月,园子里也该清静了。“再熬五六天就好了。”

听得齐姜低头轻笑,有方槐安坐镇后院,她也轻松许多。“可不是‘熬着’。没一天不与王爷抱怨的,只怕五六日也等不及。”

方槐安呵呵一笑,高深莫测地吐出四个字。“有王爷在。”

二人相视一笑,看见喜雨从右边的走廊,手上捧着三层的食盒。

“方总管安好,齐姑姑安好。”喜雨甜甜地一福,抬高手上的食盒。“新送来的佛手、蜜柑,给主子熏香。”

方槐安随口夸她一句有心,目送小丫头欢欢喜喜地跟着齐姜进屋去。

园子里的金桂才冒出星点来,走近前去使劲吸气的时候偶尔能捕捉到甘甜的香气。喜雨揭开熏笼的镂花罩子,把熟透的佛手放在外围的铜槽里。事毕擦了手,凑到床头看睡梦里小嘴微翘的小公子。

“小公子瞧着比昨天又白了些。”她低声轻语,又关心地看看孟窅的面色。“刚才经过园子,奴婢见着桂花就要开了。咱们郡主最喜欢桂花的甜香,回头花开,奴婢摘了请汤爷爷做桂花蜜,再做些桂花松仁糖、还有桂花醪糟藕粉圆子……”

孟窅听她如数家珍般报出一串菜名,嗤一声轻笑。“可不敢给她吃醪糟,你忘了上回她在姑母那里吃醉过一回。”

平安在梦里呜一声,转过头贴近孟窅的方向,砸吧砸吧小嘴没有醒来。

孟窅轻轻拍拍孩子,翘起食指示意喜雨噤声。平安总是睡得浅,仿佛十分不安,睡一会儿就睁开眼四下寻找孟窅的所在。明明这么大的孩子还不会认人,他总能准确地找出孟窅在哪里。

喜雨掩着嘴连连点头,倒退着走出去的时候,像只猫儿似的踮着脚尖。

齐姜又出去了一回,进来把果盘摆放齐整后,坐在床头脚榻上的兽脚小杌子上。她见孟窅正哄孩子,便不急着回话,拾起搁在床尾的绣篮继续绕线。

“姑姑有事?”齐姜抬头看了自己好几回,欲言又止的。

齐姜停了手。“陆麟刚才带话过来。钱先生回来了,和王爷在书房叙话。王爷今儿不回来用膳。”

孟窅点头表示知道了,想起喜雨提起臻儿爱桂花,又吩咐:“让小膳房做桂花糖藕吧,再做个酸萝卜鸭子汤泡饭吃。钱先生刚从外头回来,旅途颠簸必然也吃不好,汤做好了也给他们送去,其他的让汤正孝看着办。”

崇仪不回来,简单对付过去。也难为他陪着自己连着吃了两个月的清汤寡水。孟窅坚持自己喂孩子,不能吃咸的,饭食里少盐少油。崇仪说什么也不肯单独开小灶,就陪着她一起吃寡淡的饭菜。如此,孟窅感动在心里,也不好意思与他撒娇诉苦了。

孟窅和孩子的状况稳定后,钱先生与徐燕交代一番,上个月领了崇仪的授意出远门去了。这一走就是月余,事情稍有眉目就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连衣服还来不及换,径直进来王府求见。

崇仪赴西北赈灾时,沿途察觉不止一处驿站的官员有贻误公务的嫌疑。他留了个心,让钱益悄悄走一趟。

钱益不负所望,果然查探出其中的猫腻来,还牵连出兵部。他往北面的江州走了一趟,竟然发现江州郡守递上的折子被巴林驿丞扣下一日。江州是梁王的封地,官驿是兵部受管辖,地方奏疏难达天听,竟可轻易欺上瞒下。

崇仪心中一惊,这事情梁王没法把自己摘干净,就不能从他这里捅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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