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四、情浓与情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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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的夜晚又深又长,夕阳橘色的暖光很快被浓厚的夜幕吞噬。如水的月光从高高的天空上洒下来,落在园子里的积雪上,反射出晶莹的冷光。徐图向往地看一眼屋里温暖的灯火,搓着手跺了跺脚,仿佛这样就能把蔓延的寒意抖落下去。

昨儿下午闹得那么凶,今夜肯定消停。半个时辰前,净房了撤下热水来,他师傅高斌就放心地去抱厦里眯着了。他已经被指给大公子,原本沃雪堂的差事轮不着他来抢。可高斌于自己有提携之恩,方槐安的来头大年纪也大,都是他得捧着的爷爷。所幸大公子人小睡得早,他就主动赶来正房上讨个巧。

徐图呵一口气,一团白雾很快溶入夜色里。他想着,再熬五年,等小公子站稳了,他也收个乖巧的徒弟,也像高斌一样好好**,往后自己也就享福了。

“徐哥哥安好。”

廊下冒出一张青涩的脸,两颊叫北风垂得泛红。徐图认出是自己的师弟陆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比自己长得好,清秀白皙很听话的模样。

陆麟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棉布包裹的手炉。“师傅心疼徐哥哥,让我给您送手炉来。我换了上好的红箩炭,正热乎着呢!”

徐图也不客套,接过来笼在怀里,听说师傅挂念自己,嘴角就高高扬起来。

“师傅睡下了?”

“睡下了。多亏徐哥哥在,不然师傅还得守上半宿。”他还在学办差,高斌是断不会放心让他一个人当值的。陆麟往西边的窗户看一眼,玻璃窗格上透着光。

拔步床里,崇仪和孟窅各自占着一头,手里都捧着书。孟窅把一双玉足塞进他散发着热力的脚下,觉着比汤婆子舒服。若是平日,她能窝在明礼怀里取暖,可昨天闹得太凶,这会儿腰里还隐隐发酸,叫她有些后怕。

崇仪察觉到她一双小脚又往自己脚下蹭进一分,抬眉看去,那人还歪在垒高的垫子里,看书也不好好看,半边身子陷在垫子里,左手垂落在锦被上,手里竖着书页,斜斜地看着。

他伸直腿,把她微凉的脚丫勾过来,贴在小腿上。孟窅若有所觉,蜷起脚指头贴上去,又把自己往靠垫里埋进去一些。

烟雨悄步进来剪烛花,被崇仪挥退。她想,这是准备安置了,转身出去的时候,挑了帐钩放下秋香色绣八团花篮的幔子。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崇仪坐起来一个盘腿就把人捞进怀里,顺手抽走她手里的书。

“哎呀,你真是!”屋里虽然烧着地龙,人一动,还是有冷风窜进来。孟窅娇嗔着跌进他怀里,忙着拢紧被子把两个人裹进去。

“怎么想起看这个?”崇仪瞄一眼书页,垂头轻笑着发问。手里的《福寿经》簇新光洁,零星又几页的页角被折起来。他粗略翻阅过,不觉得她会喜欢书中枯燥琐碎的内容。

孟窅撅起嘴,眼中有秋水流转。她伸手要拿回书卷,被崇仪抬手躲过去。

“随便看看,打发时光的。”被人发现了秘密,她不自然地一笑,半是羞窘地撇过头。

崇仪低头贴近她泛红的耳垂,含笑追问。玉雪生得娇小,一对耳朵也是又白又小,耳垂却饱满圆润,此刻逐渐充血泛红,像一颗娇艳的红豆。他说着话,不自禁凑头去衔。

“只是随便看看?那这是什么?”他抽出书里夹着的薄签,上头娟秀小楷是孟窅的字迹。

孟窅一惊,耳朵发烫。她抵着他的肩头,羞赧地推开两人的距离。

“你别这样!咱们好好说话……”她尝试着坐直上身,可整个人落在他的怀里,想摆出正经的神色也难。“我就是随便看看……”

崇仪摩挲着书页的折角,但笑不语。这一页写的都是保养笔砚的巧法。以熟艾包墨,梅月入炭,可防止墨开裂或受潮。又写到用莲蓬瓤清洗砚石,用硫磺和花椒避免虫蛀毛笔,皆是先人经验的凝结,不一而足。

他眼底灿若星辉的光芒洞悉一切,孟窅故作从容,上半身挂在他举高书卷的那条手臂上,终于把书抢回来。

“才不是为了你一个。”她阖起书,顺手压在枕头下。“阿满将来学写字的时候也用得到!”

崇仪拢着她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从干燥的掌心一点一滴传给她温暖。他点头附议,怎好戳穿她的欲盖弥彰。阿满才多大呢?

“多亏玉雪为我们父子操持,孤该怎么答谢才好呢?”

孟窅鼓起腮,气呼呼地娇哼:“谁稀罕你谢了!我难道为你谢我不成?!”

崇仪迭声告罪,一壁开怀笑出声,翻身把人笼在身下好一阵稀罕。

孟窅歇了两日,初八时总算容光焕发地出现在宫宴上。腊月初八王侯腊,这一天正式拉开年关的序幕,开始为春节做准备。

孟窅身穿吉服,与李王妃并肩立在崇仪身后,向着金殿高坐的桓康王拜下去。

翁守贵站在高阶上,唱读分赐腊八粥的旨意。嫔妃宗亲在先,朝臣其次,更有桓康王金口钦点的贤能才俊。作为帝师,孟太师的名字紧接着恪郡王之后,孟淑妃替娘家谢恩。

各皇子府依次都领了赏。念到李家时,被提起的是李王妃那个出家的哥哥。李家和孟家祖上皆是读书人,可李家比孟家更寒酸的是,孟家即便没有孟太师,也是满门翰林,可李家往上数十代,竟也没出过一个官身。好容易出一个奇才李梓安,才冒个尖就被朝阳公主退婚。李梓安羞愤之下剃度出家做了个行脚僧,至今不知去踪,生死不明。桓康王惋惜人才,留了一个中散大夫的散秩给李梓安。曾经也想过恩推李父,可朝阳为了上门退婚,当时还扯出一桩李父宠妾灭妻的丑事。这是父女俩不可碰触的禁忌,桓康王不想火上浇油,也就歇下了抬举李父的念头。

孟窅看见李王妃脸上浓重的欢喜,高高扬起的唇角似乎有一种用力过度的扭曲。上头的翁守贵节奏平稳,继续往下唱读。孟窅听见国子监祭酒的名号,同时李王妃看过来,脸上还带着没有消退的深深笑意。

“老三媳妇可大好了?”桓康王对着拜倒的孟窅,忽然开口垂问。这一刻殿内数十道视线齐齐向靖王一家坐在汇聚。

孟窅犹豫了一下,觉得桓康王问的应该就是自己。她垂着视线,盯着来自周遭的注目,恭恭敬敬地回话:“父王安康,儿媳已无大碍。”

桓康王点头夸了一句,仿佛只是一个过场,就此揭过去。只是各路复杂的视线依旧时不时飘来,叫孟窅不得不正色肃穆。

不一时,徽羽卫领着分赐出宫的腊八粥,赶在中午前送至各家府邸。九黎殿里也摆开席面,各自依次入座。

童晏华随恭王崇仁与靖王府面对而坐,看着孟氏以王妃之尊列位,直觉着刺眼。刚才孟窅先于自己领赏,还被桓康王关怀问话,童晏华怄得发抖。

开席后,皇孙们被领上来给桓康王磕头。梁王府家一高一矮领头,八岁的端宁郡主已经像个大姑娘,一手牵着两岁的弟弟。靖王府的两个都还小,由乳母护着圆滚滚地拜下去。便是童晏华看不惯孟窅,也不得不承认姐弟俩好生可爱。恪王府两个哥儿更大一些,不肯要乳母帮扶。跪下去的时候,珣哥儿撞到哥哥琏哥儿,两兄弟抱团滚在一起,逗得大王都一阵发笑。

恭王崇仁在一旁寂寞地陪笑,这热闹的场面没有恭王府什么事儿。他虽冷落童晏华,却不耽误他雨露均沾,可恭王府的女人就像被遗忘了般,至今音讯全无。他并不怀疑自己的能力,曹韵婵曾两次怀上,也两次被他放弃。这时候,崇仁心寒地想,或许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惩罚他亲手了断了两个小生命。

童晏华的心凉透了,恭王脸上凝固的笑意让她遍体生寒。她知道,恭王又想起了曹韵婵的孩子,这已经成为她和恭王之间不可言说的心结。她承认,当初发现曹韵婵想抢在自己之前生下庶长子,她的确咬牙切齿。恭王为自己发落曹韵婵时,她是欢喜的、得意的。因为那体现出恭王对她的在意,凸显了她在恭王心中的地位。可她并没有逼恭王,她只是生气,只是难过。如果恭王决议要留住那个孩子,她最终也只有接受。或者她会把孩子记在自己名下,只要没有曹韵婵,她也不是不能养那个孩子……是恭王为了笼络童家,才痛下决心的不是嘛?

可如今,这个苦涩的结局却由她一个人来承担。她甚至不敢和恭王提起这些事,就连娘家也不体谅她。最疼爱自己的祖母也怪她行事鲁莽……她不会说自己无辜,可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来尝这苦果……

曹韵婵的脸上扯着苍白无力的笑,她想起她夭折的孩子。但凡她爹再出息一些,她也不至于被童晏华死死压制,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化作一滩血水。她的孩子如果生下来,比靖王府的小郡主还大一些。可现在,她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那恭王也别再有孩子吧……都去给她的孩子陪葬!

一样寂寥的还有消瘦的宁王夫妇,从前的每一场宴会上,玺哥儿是唯一的焦点。自从玺哥儿没了,父王看着宁王的眼神总是惋惜的,还有一丝失望。桓康王还在源源不断地给宁王塞人,可崇安和范琳琅都知道,他们很难再有一个孩子。宁王最近过得一点也不好,他伤心长子的夭折,无奈自己的体弱,更甚者他惊恐地发现,他的身体出了问题。他不敢声张,范琳琅作为他最亲近的人也不知道。他甚至无法延医,因为这事情一旦被人知道,他或许将失去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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