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很安静,朱白露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山脉发呆,心道他们本来是打算这几天便要出发到西域去寻人和找药的,现在好了,只能回来。而这次回来,只怕是要面对豺狼虎豹。她势单力薄,不知这次能否全身而退。
江德融看了她一眼,小声道:“别怕。你只需想好住那里即可。这次回来,你可以说先要去拜见圣上,他必然喜悦,而我大哥也不会阻拦。然后随便可以提出住所,千万小心不要住进宫里就好。万不得已,就来江府吧。”
朱白露叹口气,望向江德融,只见他即便是满脸的泥土,也掩盖不了如明月般皎洁的面孔,以及那一对明亮如星辰的双眸。
那对眼睛现在含笑地看着她,满是关切,温柔的可以让人沉醉其中。这么丰神雅淡的一个男子,不该无所为的。
朱白露垂眸道:多谢卫华哥哥,这次连累了你,真是过意不去。卫华哥哥,不如跟我一起入宫吧。”
不要回家好了。
“我这样?你确定?”江德融失笑地指着自己,“我是庶子没封号,没宣召不得入宫的。而且这样进宫,有污圣眼,只怕会被罚。”
朱白露哑然失笑,拉拉他的衣袖,比比自己的衣衫,笑道:“我们都差不多吧。只不过我洗过脸而已。”
江德融嘴弯成好看的弧度,笑容如晴空中的彩虹一般,让朱白露好一阵失神。
江德融嘴角露出溺爱的笑容,道:“所以说,如果我们这样进宫,说我们之前不在一起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朱白露讪讪笑着,扭头看向车外,道:“好吧。我只希望还能见到你。我不想以后去什么什么偏远的山庄才能找到你。你还要帮我呢,我们一起去后蜀国看看怎么样?我一直想去呢。”
“好啊。放心吧。”朱白露那来自少女的细腻关心让江德融心里很是感动。
他笑着看向了躺在马车里的陈氏。
忽然,他发现陈氏手指头又动了动。
他认真的又看看,发现陈氏的眼皮抬了抬,紧接着眼睫毛开始抖动起来。
“快看!陈夫人醒了。”他激动地拉住朱白露的手,指向陈氏。
“母亲!”朱白露本是跪着,这下干脆扑倒在她身旁,抬起手把起脉来。
陈氏的脉像极为不稳,时而细弱如涓涓细流,时而轻浮无力,时而如波涛汹涌,气势汹汹,时而如杨花散漫,按不着,更有甚者阳气沉潜不见,玄而长。
这脉象及其古怪,朱白露自知自己这点水平是看不明白的。
她想起柴胡所说的话来:那个蛊虫冬眠一旦醒来,定要喝她的血,吃她的肉,陈氏常年卧病,气血两虚,势必支撑不住,会大血崩耗尽精力而亡。
她急的大叫道:“柴胡师兄,柴胡师兄。李三叔,快叫柴胡师兄来。我母亲醒了。”
李三一听立刻一个急刹车,后面的家丁差点撞了上来。
未等他停稳,柴胡和王御医都赶了过来,一人一只手把脉。
王御医摇摇头。
柴胡换了一只手,再仔细翻看陈氏的眼皮,心里沉了下去。
都怪他们刚才在山里耽搁太久。从熊熊大火中出来已经有整整三个时辰,加上那火焰的温度,足够这个蛊虫醒来。
如果此刻不及时给陈氏喝大量的血,只怕那蛊虫就会开始啃噬她了。
想到此,他赶紧比划着。
朱白露一看便明白过来,道:“王御医大人,你之前说下蛊人一般都解蛊人,这话可对?”
王御医为难地点了点头道:“一般来讲是如此。可是也有用蛊虫的蛹来做引子的,这种蛊只怕下蛊人也无法破解。还有一种可能便是下蛊之人只是被人利用而已,他自己并没法解蛊。”
“你这个王老头,说一堆废话。我家小主子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好了!我来问你,这个蛊是不是朱家所下?”李三不耐烦地推开王御医,抱着双臂,打量着王御医问道。
“是。”王御医乖乖回答。
“所以不论发生什么,都应该先找到他们对吧?”李三逼问。
“对。”王御医再次点头。
李三扬眉看向朱白露。
“那我们现在去朱府吧。”朱白露无奈摇头,只得宣布。
“等等,现在是进宫,你们不能去朱府!”江德永策马拦在前面。
“你让开。我们先去朱府,待会进宫。你放心,不会让你吃亏了。”朱白露有些不耐烦道。
“不行!你们是我抓到的,要听我的。”江德永大叫着,指挥着侍卫包围起来。
“切……”不料居然遭到众多人的鄙视。
李三更是直接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喊道:“各位兄弟,得罪了。如今先替我夫人看病,回头我们一定按照你们公子说的进宫。诸位侠士,可好?”
“好!”依附于朱家的游客自然喊好。朱府侍卫和家丁自觉让开一条路来。
“那就得罪了。”李三阴笑着,逼着江德永坐上了马车。
江德融向一旁让了让,朱白露抱着陈氏,看都不看江德永。
忽然陈氏猛地动了起来,大量的鲜血从嘴里流了出来。
“母亲。”朱白露此时此刻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无助,心里一阵凄苦,眼泪忍不住如泉涌。
望着哀伤的朱白露,江德永第一次觉得她居然有那么一丝动人。他一定是被她气疯,所以在这个时候才会这样想。
“如果夫人能撑得过一个时辰,可能我们还可以将蛊虫引出。可是,蛊虫就算引出,夫人也会因为身体过于虚弱而亡但是正常人都撑不过一个时辰,更何况是久病的妇人呢。”王御医捋了捋胡子,总算安静下来,说出怎么治疗。
朱白露傻了。觉得自己有些无法思考,那这个意思便是母亲真的没法治疗了?难道她努力了五年去保持的东西,竟然是这样的结局吗?
“师傅,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柴胡忽然拉了拉王御医的手,比划着。
“不行!绝不可以因为去救一个人牺牲另外一个人,和还两个人都救不活。”王御医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朱白露却看懂了他的意思。将蛊虫引到另外一个人身上,而那个人因为体力较好,能撑得到朱府,或许可以寻得解药。
“我来吧。我的血应该更能让蛊虫喜欢。”朱白露想都不想,便在手腕上划了一刀,凑进陈氏的嘴边。
“不可以。”江德融和李三同时一扑,将朱白露扑倒。
李三满脸是泪:“怎么可以这样?就算如此,也应该是让小的来。”说着,他将朱白露的手腕抱扎好。
“不用这样,不如我们将蛊虫引到那匹马上,试试。为什么一定要用人来试呢?”江德融说着,跳下马车,将马车从马背上取了下来。
他摸了摸那匹马,猛然一刀割在马的大腿上。不等马跳起来,立刻按住它的脖子,将马摔倒在地,喊着侍卫来将马按住。
自己跳上马车抱下陈氏来,将陈氏的手腕划破,将两个伤口合在了一起。
这种想法是从来没人实验过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好会,柴胡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胭脂盒来。
他打开它,从里面挑了一点点药粉,抹在马的伤口上,果然不多会,伤口发出一股类似百花的香味,却又带着人血的腥味。
朱白露认得此物,柴胡师兄多次提及,以后只怕那蛊虫多年在母亲体内赖着不肯出来,所以专门研制了多年,才做出那么一点点引子来。
没想到,今日就派上了用处。
大家只见陈氏动了动,接着手臂的肌肉里一动一动的,仿佛有一条虫子在爬动一般。
不少人从没见过蛊虫,这回都睁大了眼,惊讶地盯着。
就连江德永也没再发出一点异议,只是认认真真观看起来。
果然只见那蛊虫在手腕处徘徊了一阵,直接爬进了马的身子里。
柴胡眼疾手快地一下拉开陈氏的手臂,江德融接着一把将陈氏抱开,并手法熟稔地点了她的大穴位。
王御医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来,递给柴胡。
柴胡打开看了看就要喂给陈氏吃,却被李三拦住。
“不怕。我相信王大人。”朱白露摇摇头。
李三恨了王御医一眼才罢休。
王御医苦笑地拱手,表示感谢,说道:“白露,你母亲即便是蛊虫已解除,只怕也熬不过今夜。你,早做打算吧。”
朱白露点头表示知道。
当年正因为如此,阿晨哥哥才迫不得已给母亲吃了寒冰草,并冰冻起来。
所有的一切,人算不如天算。
难道这就是命吗?
朱白露忍不住心戚戚然,眼看着江德融将母亲抱上马车。
“不可!”王御医忽然阻拦道,“如果此时此刻,病人受到颠簸,刚才受损的经脉会寸断,立刻身亡。”
什么?!
他们居然连动都不能动了。
如果不想受到颠簸,只有一个办法,立刻找个屋子放下来,休息。
江德融抱着陈氏,望向了前方不远处的小旅店。
这里是进京都的大道,加上大赵国还有夜禁,所以在城墙边有不少的茶肆酒店,为那些远道而来的客人提供方便。
江德融正想一跃而起。却被朱白露一把拉住,她挤眼道:“卫华哥哥,谢谢你。让李三叔去吧。”
说着,还对江德永努努嘴。
李三也知道,推开江德融,大大咧咧道:“老子的主母还轮不到别人来。”
江德融无奈地将陈氏轻轻放在李三怀里。
江德永的眼睛在几个人身上转来转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难不成二弟学了武?
他决定改日暗中试探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