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尚且在军中没有见过将军,敢问将军怎么称呼?”景禾哭了一阵终于止住,他边用袖口擦拭,边问。
“呃…这个嘛。”左涂心想,虽然此时就我两人,但我还是不能说,若是被敌人听去,我命休矣。
景禾一看这人防备心里确实很强,暂时也不宜再问,免得他起疑心,就更问不出了。
“丞相一直被关在此处?为何不思逃跑?”左涂好奇,像这种木质的监房,确实很容易逃脱。
“哎呀!将军说的容易,景禾一介文臣,且年老体衰,别说在这禁闭之内,就算敌人开了牢门让我走回卫城,我也跑不动了。咳咳咳…”景禾不停的咳嗽。
左涂一想,也对,若不是已经没有了行动能力,也不会被关在这般构造松散的牢里。
这时就听牢外脚步声想起。两个士兵各提了一个篮子进来。二人一边一个分别走到景禾与左涂的牢房前面,把篮子放在地上,再将里面的饭菜取出,顺着木栏的缝隙放进牢内。
“吃吧,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了。”一个士兵边摆饭菜边说道。
“这人是不是死了?”在左涂牢前的狱卒问另一个,另一个闻声也走了过来,看了一会,道“你看还喘气呢。不过就算没死也差不多了,听麻头说昨夜用刑之后他就人事不醒,这种人,居然还敢来我大营偷东西,真是自不量力。就算死了,也无甚要紧,元帅要问,就说吓晕了。明日午时将尸体砍了,脑袋往城门上一挂,反正都是死人。”
“说的有理。适才将军让给他涂些金创药。那便省了留作我用。哈哈哈…”二人相视一笑,将饭菜摆好之后,便提着篮子出了门去。
见二人走了,左涂赶紧起来拿起饭菜正想吃,又稍微迟疑了一下,他闻了一闻,发现没什么异样。心想,再池阳看来,我早晚要死,倒也不可能再多此一举的下毒了。遂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他吃了一阵却发现对面的景禾一点没动的看着他。
左涂将口中的菜咽了下去,问道“丞相因何不吃?”
景禾听了,摇了摇头道“将死之人,又何以有胃口吃得下饭啊。”说着,又靠着牢门向窗外望天。
左涂将碗筷放下,心想,我若出逃那这景禾怎么办?夜半我施展缩骨功从天窗逃跑时,他必会察觉。如果他念我是西伐之人,不吵不闹,看着我跑倒也还好。若是他不配合,叫来池阳士兵抓我以请赏,那就麻烦至极。
“丞相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左涂问景禾道。
景禾一听,似有所感,叹道“就算有,也只能带到黄泉之下了。”
“说来听听。”左涂又问。
左涂见景禾缓缓的又将头转过来,将目光投向自己,心中道,这景禾被关押已久必是无人倾诉,现下眼中居然出现一丝活气。
“老夫尚有两庄心愿,虽都再无实现可能,但今诉与将军,也可缓我心中郁结。这第一便是老夫远在京师的家眷。老夫已被赐致仕,虽又得长公主提携,做了帐中军师,但始终不是陛下亲自册封,无名无实,今又成为这阶下之囚,恐怕一家老小必要搬出相府,流离失所。”景禾的泪又垂了下来。
左涂摇摇头,心想,这文臣果然软弱,动不动就哭。“那这第二庄心愿又是如何?”
“这第二件,便是…”景禾说道此处突然变了个模样般,将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那李忠和扰乱圣听,朝堂作怪,乃是奸人,此人害我暂且不提,若是长此以往使此人留侍君侧,恐怕主君会铸成大错啊!”
左涂听了点点头,道“这便是丞相心中的两庄心愿?”景禾点点头,叹道“正是!只可惜老夫也只能望尘莫及,含恨九泉。”
“简单。”左涂说道。
“什么?莫非将军是耻笑老夫不成。”
“非也!丞相你且听我说,你的第二庄心愿是让主君不再任用奸人李忠和。”左涂问景禾道。
“对!如若李忠和一直在主君身边,谗言献媚,朝堂必定混乱不堪。”
“丞相不知,那李忠和,早已命归他处了。”左涂心想,既然长公主已死,那将这件事告诉景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那日主君派去刺杀长公主的确是李忠和也。”
“什么?”景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倒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可那日我到卫城中见主君的时候…”
“那不过是李忠的同胞弟弟而已。那日知道李忠和刺杀失败毙命之后,主君便命我前去李忠和的故里找来那李仁和,以冒充李忠和。”
“啊!”景禾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的说不出话。心中想到,怪不得那日他对我百般殷勤且没有再次与我找茬,原来那个真的不是李忠和。那便一切都说得通了。
“如此,丞相的第二庄心愿算是了了。再说这第一桩,若我逃得敌营,回去禀明主君,就说丞相在敌营坚贞无畏,宁死不屈,即将赴刑场之时还心心念念着西伐与主君,使主君令丞相官复原职,再使令郎为太守,那丞相一家便得意保全。”左涂一席话,说的景禾呆呆不敢插言。
“丞相以为如何?”左涂见他呆在那里不说话,便问道。
“这…将军莫要说笑了。”景禾呆了一阵之后,终于摇了摇头。“将军与我明日都要被斩首。这大营守卫森严,将军又怎可逃脱。再说…主君连老夫都…又怎能听信将军之言呢。”
“我的话,主君必是要听。”左涂见景禾居然不信,禁不住有些急躁。
“将军莫要在安慰老夫了,能够言动主君之人,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太后而。”景禾脸上稍有不屑。
“丞相记不记得先皇在世之时,曾册封过一个御前行走?”左涂知景禾两朝老臣,不可能不知。
“这…先皇在世之时,世外高人左行空一人阵前退数万大敌,被先皇赐御前行走,与先皇称兄道弟。那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景禾说到先皇,不忘双手向上行礼。“若是此人能够相协主君那又何惧此地池阳之师!可惜…左行空如今空有大名,却再也不见其人了。”
“丞相此言差矣。此人在战乱初始之时,便被主君传唤伺于军中。且在昨日为取回长公主首级而被敌军所俘。”左涂心想,既然他不信,我就直说了吧,让他相信我能够说通陛下保全他死后一家老小的生计,这样他也可助我逃跑。
“啊!将军是御前行走左行空?”景禾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不已。
“正是在下!”左涂说完正待景禾震惊之后有求于自己,却发现牢监的门突然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