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页一传来的消息,今日城门关上之前,誉王是一定能够归来的,在城中,大抵也不会收到什么危险,能够一阻再阻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尽全力了。”回到翠霭堂的顾雁飞,在下午的时候接到了尺素传来的消息。送来信的是一只信鸽,能够驱使顾氏养出来的这样的信鸽,也当真说明众人已经到了离江州城不远的地方了。
事实上,页一页二能够将提前出发了五六日的楚羿堵在路上,几乎是多纠缠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到达江州来,对于顾雁飞来说已经是很满意了,他们表现不俗,为顾雁飞争取了不少的时间,楚羿在这个时候到达,确实也已经是尽力了,她浅浅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告诉他们,不必再来誉王府了,直接回将军府去就好了。”
“……直接回到将军府去?”只怕,只怕页一不肯。尺素这样念叨了一句,想着页一偶尔看向自家小姐的眼神,想了想他那些这辈子都不可能说的出口的念头,此日一别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复命已经是最后一次了,现在,连这个复命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顾雁飞没能察觉到尺素神色有异,听了这话也只是又应了一声,叫他们两个不必再来----她自然会跟顾霁风说他们几个这一路上的出色表现作为奖赏,但是不是现在,等楚羿回来之后,无论是王明珠还是杜珊珊,还是自以为自己带着一个大秘密回来的楚羿,都不是好对付好处理的货色,她一时之间没有功夫去应付剩下的人了。
尺素看着顾雁飞毫不在意的样子,一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替页一是喜是悲,喜的是顾雁飞确实是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页一的心思,她只将页一看作是一个忠心的暗卫;悲的,也不过是顾雁飞什么都没有察觉,页一那说不出口的心思,最终也只会变成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他们两个人说不定这样一生都不会再有交集,一切,就此结束。
“尺素----尺素?”顾雁飞叫了一声尺素,却没有得到任何应答,回头看过去,才发现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写满了若有所思,不知道听没听见顾雁飞的声音,反正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做出来。她看得有两分好笑,又叫了一声,看见她骤然回神的茫然目光,才忍不住在唇角噙了一点儿浅浅的笑意:“想什么?这么入神?”
尺素愣了一下,看着顾雁飞带着笑的眼角眉梢,心说这些事情也不是她应该关心应该想的,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倘若页一都不将这些当做苦涩的东西,她又有什么可微两个人而感受到遗憾的?从最开始的身份上,两个人就确实是一个错误了,更何况……更何况顾雁飞需要的,可能并不是这样的男人。
“我在想……”尺素总不可能说自己在想页一和你之间的关系犹豫了一下,竟然也将那些情绪伪装的七七八八,倘若是以前,她肯定这辈子都不会相信自己会在顾雁飞面前说谎,但是现在,她确实是说出了这样的话,“我在想,等誉王带着杜珊珊和王明珠回来了,杜珊珊会不会住到王府内院里来,又是用,什么身份呢?”
显然这个问题也是顾雁飞想过的,所以顾雁飞全然没有察觉出尺素有什么问题,倒是一瞬间就被顾雁飞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走了,她浅浅抿了抿唇角,目光之中遗漏出一点儿兴味,眯了眯眼睛:“住进王府是肯定会住进来了,楚羿那样的多疑的性格,不可能任由她在外面……不仅会住进来的,而且估计会住到我这儿来,楚羿现在已经相信了王明珠对杜珊珊心怀不轨,所有能够保护她的机会,估摸着都会试试。”
“住到这儿来……?住进翠霭堂吗?”尺素不过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顾雁飞认真的分析并且回答了这个问题,这让她在怔愣之中未免有两分茫然,哪里会有家里的主人带回来的妾室住在主母院里的,就算是不是妾室,那也是外人,这成何体统?
顾雁飞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确定,指尖蹭了蹭下颌,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楚羿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的语调里似乎是浅浅的带着一点儿笑,但是更多的,却还是从那寥寥的几句话之中透出来的一种相当凉薄的讽意:“楚羿永远知道该如何摆平女人,他肯定有办法让杜珊珊住进我的院子,只有翠霭堂,相对于王明珠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杜珊珊现在对于他来说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女人,而是他手中握住的一柄金牌,他手中只有杜珊珊默写出来的半本账册,虽然全本已经被太子交上去了,但他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只知道半本账册的效用是不够的,他需要杜珊珊这么一个人证,来作为说服皇帝的证据。”
顾雁飞慢条斯理的分析,那泠泠如碎玉的声音里带了一点儿浅浅的笑:“他不知道其中的一切都有我的插手,他只觉得我是因为王明珠一事在和他闹变扭罢了,我一心一意为他如此多年,他一时之间是不可能对我对他的真心有什么太多的怀疑的,用这样的理由来说服我,一定是没有问题的。我倒也想会会这个过目不忘之能,又能让楚羿心心念念这么久的杜珊珊姑娘,让她住进来,也无妨。”
尺素看着顾雁飞唇角那一点儿似有若无的轻笑,无端的在那一瞬对于还没有来到王府的杜珊珊姑娘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同情----被顾雁飞盯上,说实在的,就算她是顾雁飞手下,也不觉得这会是什么好事儿。在杜珊珊一而再再而三的凑巧出现帮助楚羿的时候,就已经在顾雁飞的心中榜上有名了,这大概……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得到了消息今天楚羿就会回到王府,顾雁飞也没有什么出门的意思,甚至还在屋后盛装打扮了一番----说是盛装,也不过是确定自己脸上的伤口已经全然好了至少上一些脂粉是没什么问题的,她脸上那个疤稍微有一点儿距离就看不清,但是为了防止遭人口舌,还是用胭脂水粉遮一遮。
在眼角挑了两分薄红,用一点儿浅浅的戴粉描了眉毛,唇瓣中间用唇纸稍微抿上一点儿正红,顾雁飞着了一件正红色的长裙,既有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身,也有领口露出的一点儿冰机雪肤。花压鬓垂,娥眉渺峰,她端坐在窗前,手中捧着半卷书册,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坐了半个下午,却一页都没有翻过去,直到窗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喧嚣起来。
清菀是最先进入到翠霭堂带来消息的,虽然顾雁飞没有直接和她说过什么,但是她如此聪明,倒是也察觉出了顾雁飞和楚羿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是她想象之中的那样,她心中有了猜想,所以也并不显得如何焦急,只是走到顾雁飞身边,才在眼角眉梢带出一点儿浅浅的犹豫:“小姐,王爷回来了。”
“我知道了。”顾雁飞早就知道了消息,这个时候自然也没有什么可惊讶的,于是她只是浅浅的点了点头,那一双冷冽的凤眸之中泛出一点儿复杂地情绪,似乎是想要笑,但是那些笑又隔着一层坚冰,虽然并不太厚,但是却是意外的坚不可摧,让人隔着那么一层潋滟,竟然哑然无声,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顾雁飞站起身来,带着清菀和尺素两个人向正门口走去----她是正妃,主人家回来,自然是应该前往相迎,至少现在她还是誉王妃顾雁飞,自然要去见见自己这个带着两个俏娘子,几乎是废了一条胳膊,在她的人的保护之下才狼狈归来的楚羿。她一身正红,在整个王府之中,也只有她能够穿这样的颜色,故而无比显眼,她便是如此尊贵,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视若无物,无比高贵。
“王爷……王爷带了个漂亮女子回来呢。”顾雁飞的耳朵一向都不错,这个时候自然也捕捉到了旁边那些婢女的窃窃私语,她目光浅浅的扫过去,只见那两个婢女头挨在一起说话,显然是没注意到顾雁飞其实已经是看了过来。刚刚说话的那一个想了想,又神情复杂的添上一句,“也不知道,这是打王妃娘娘的脸,还是打了王侍妾的脸。”
在她身边的那一个似乎也认真的想了想这个问题,只是她更敏锐一些,总觉得似乎是谁在看她。但是她们和顾雁飞既然相隔这么远,王妃大概也是没有听到的……她念着谨言慎行四个字,也压低了声儿:“我看王爷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并不如何出挑,更何况,就算是打脸,也是打王侍妾的脸罢。她新妇入门,却不过五个月,就让夫君身边出现了新的女子,也不知是为什么,这样讨了王爷的嫌。”
“可是,可是王侍妾是在王妃娘娘刚刚入门一个半月的时候就嫁过来了,按照你这样说,她便是更打了王妃娘娘的脸了?”
刚刚说话的那个奴婢却像是还觉得不够似的,不依不饶的这样询问着,顾雁飞听得好笑,也看着刚刚说打了王明珠的脸的那个奴婢登时就来了火气,脸上似乎是露出了一点儿愤怒之色,叠声打断她:“行了行了,王侍妾是怎么嫁进来的,外人不知,你是府里的人,你还不知吗?”
她声音似乎是有两分失去控制的高了。
偏偏就是这个时候,刚刚归家的楚羿正带着王明珠和杜珊珊往这儿走过来,顾雁飞悄然的收回目光,丹珠流霞,三清池上露,春山柳黛以衬,顾雁飞风骨自成,一个颔首低眉都是一段写不尽的风流,她那双漂亮的凤眸在她们身上一扫,将王明珠脸上恼羞成怒又乍然失色的神情全部摄在眼中,有意无意看了一眼一身红衣的杜珊珊,最终在唇边凝固成一个浅淡的笑容。
“王爷,妹妹,你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