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妆迟说她也要前往之后,顾雁飞不得不更加细致的去谋划要如何上山如何救人,去思虑他们此行可能遇到的所有的问题。随后给想到的每一个可能发生的情况一种解决的方式,保证能够在第一时间护住众人不陷入险境。毕竟妆迟只会一些粗浅的轻功,这代表着她没有任何自保之力——虽然从昨日短暂的交谈中,顾雁飞还是从妆迟那双充斥着复杂情绪的碧色眸子里察觉,她似乎有什么事在瞒着她,但是既然妆迟不想说,顾雁飞也就并不想多问。
她只是一直枯坐在房间里,几乎是整个晚上都难以入眠。她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来来去去赤条条毫无牵挂,孑然桀骜以天地为家,可是当身上背上他人的信任,甚至背上别的人的性命的时候,才发觉每一步要走得稳当实在很难。由于闻莺的出现,这件事的发展轨迹已经和上一世完全不同,而根据页廿一传过来的消息,上一世被疯狂追杀的楚羿,这一世倒是逃过一劫,只不过受了一点伤,却也没有别的黑衣人去追杀他,他们现在正赶往城外,这一段时间预备着先城外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不过既然页廿一提到了关于楚羿的手臂受伤的事,自然也就避免不了提到楚羿一把拎着王明珠出来给自己挡剑的事。就算是顾雁飞听到这样的消息都有些瞠目结舌,虽说上一世大部分都是她主动抵挡,以绝对保护的姿态站在楚翡面前,可是就算当楚羿有什么真的陷入绝望的境地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拿她挡过剑——或许是因为他还是从心底里畏惧她,或者还是因为,她的身份要比王明珠高一些。
若是上辈子早出了这样的事,顾雁飞保证她早就跟楚羿一刀两断了,王明珠她也不是个傻的,竟然如此随便就被哄了过去,她也不想想,楚羿替她挡刀,最多也不过是废掉一条胳膊,可是楚羿拿她挡剑,若是刺中了,可是真的没了一条命。如此好糊弄,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怕是也只怪她自己。
只不过楚羿的事倒还算不上如何重要,对于顾雁飞来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被关在山寨里的楚翡。虽说顾雁飞对于楚翡相比起上一次对楚羿,并不算是太过上心,甚至到了一切的事都亲力亲为的地步,但是他们现在毕竟是盟友。顾雁飞这个人,从小时候就好强,一件事不做便罢,若是做了,便一定要做到最好。抱着这种想法,她是不可能让她选好楚翡废在这里的。
上一世,虽说也有天时地利和所谓气运的加持,但是楚羿登基这件事,若是真正论起头功来,顾雁飞谁都不输!而在这一世,楚翡身后更是有整个皇后母族那么强大的实力,有他顾雁飞的帮助,又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现在大楚唯一一个没有任何污点的王爷,是所有的百姓都爱戴的太子殿下,楚羿都可以,仅仅一个气运,他又凭什么登不上王位?顾雁飞不能让楚翡死在这儿,他还要借楚翡的势去为自己的报仇铺路。
这一夜马上就要过去了,天似乎都朦朦亮起来,顾雁飞原本就疲惫了一整天,又一夜没睡,眼下都是两片浓重的乌青。但是想到这儿,她的眸中又升起一团燃烧着的火苗,似乎将那些劳累许久的疲倦全部燃尽。她没有时间再休息了,至少今天早晨她还要去找,页一页二,还有页二十和页廿二去商议一些东西,页一页二还能够跟在她身边,但是页二十和页廿二不行,他们还是要回到楚羿身边去。
之前杜珊珊那件事已经是天命偏向楚羿的证明,现在他们去了城外,距离顾雁飞得越来越远,顾雁飞的手也已经伸不到那些地方,她就算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是无法兼顾的,她生怕出现第二个杜珊珊,将之前自己所建立的优势全部打破,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她还要派页二十和页廿二出城,和页廿二一起去守着楚羿和王明珠,这件事,胜者为王,而她,便是那个唯一胜利的人。
时辰也差不多了,原本睡下的尺素也该醒了,顾雁飞不想让尺素发现她一夜没睡,又多念叨。便赶快起了身,去井里打了一盆清水,深井里的水自然是透心的凉,顾雁飞却似是毫无知觉一般将水捧起来,直接用凉水洗了脸,用帕子将自己脸上的冰水全部擦干,这样醒神的方法倒是绝妙,只是脸色更加苍白一些,她最近本就疲惫,眼下那两片乌青不太好交代,便又坐到妆镜前,细细用脂粉在自己眼下多擦了一遍,做完这一些,大抵是时间到了,又或许是也有了响动,尺素也醒了过来。
尺素从床榻上坐起来,神情还有两分茫然,她转头看了看天色,像是不明白顾雁飞为什么这么早便醒了。揉了揉眼睛,她也没有继续睡下去的道理,赶快起了身,开始换衣服,她一边换着衣服,一边脑海之中理智回笼,也想起了昨天发生的那些事。顾雁飞和妆迟交谈的时候,她未曾一同进去,也不知二人到底交谈了些什么,昨天夜里雁飞脸色不好满是疲倦便也没有多问,今天寻到了时间,忍不住也多问一句:“小姐和妆迟姑娘昨天晚上谈了些什么?妆迟姑娘……她愿意说吗?”她说到这儿,语调里也带了两分犹豫,似乎也是像顾雁飞一样觉得,这样问总不是什么好事,一边期望着妆迟能够告诉他们一切他们想要知道的,一边却又有些不好意思。
“没多谈些什么,就是问了问闻莺的情况,妆迟她什么都告诉我了,那术法如何发动,又要怎样对付,听她说起来,确实也不用太过担心……对了,妆迟说,她也要与我们一同去。”
顾雁飞浅浅垂下目光,望向铜镜之中的自己,她本就生得白皙,这样敷上一层脂粉,便更显得白得有些惊人,顾雁飞看了看镜中自己的憔悴模样,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倒,更不能显得撑不住,便又掏出一个胭脂盒子,用手指浅浅的沾了一些胭脂,薄薄的在自己的脸颊两侧推开,沾上一分胭脂红,也更显得有生气了一些。
顾雁飞原本也只是,将这个消息告诉尺素,并不是想要征询尺素的意思——毕竟她才是主子,带着妆迟的一切利弊她也都前思后想的斟酌过了。她昨天已经答应妆迟要与她一同前去,万万没有这个时候变卦的道理。刺入跟着顾雁飞这么几个月,也明白了顾雁飞的性子,这里没有她说不的份儿,他浅浅的抿了抿唇角,虽说因为这个消息而不由自主的更添了一分担心,但是既然顾雁飞说的如此坚决,她也就只能更加警惕,在保护顾雁飞的同时,也要护住那个顾雁飞喜欢的妆迟。
她追随着顾雁飞像是花自向阳,看顾雁飞如此冷静,也心觉没有什么能够成为前路阻碍,她心里这么想着,眼角眉梢也带上一点笑,歪着头想了想,她又问:“那……小姐,我们今日做什么?”
顾雁飞原本就想好了今日要做什么,听到这样的询问,也不过微微一颔首,眯起眼睛的时候,目光里有冷冽的光划过,她不知在想什么。看上去有两分莫名的复杂,轻轻扬扬下颚,她涂了胭脂的脸上显出一点别致的漂亮:“页一页二页二十页廿二他们四人现在正住在一起,直接去找他们四个,我各自有任务要让他们,我昨日告诉妆迟三日之后我们前往山寨,这个时间不能再改,否则楚翡的安全便难以保证,这三日我们有许多事要做,有的忙,走罢。”
顾雁飞以前是个极其注意自己身体的,也是上一世在宫中的那些年养下来的,她从来不会不吃早饭就出门,除非是有什么急事,可是今日便大不同,她不仅不吃早饭就出了门,甚至昨天晚上一夜没睡,但是好在这些尺素都不知道。
今日没有下雨,她们两个出门的时候天刚大亮,多日不见晴天,这一出去,顾雁飞倒是一下便被耀眼的日光晃了眼睛,微微皱起眉,顾雁飞便索性又回屋拿了帷幕带上,没有选择乘坐马车,因为有一段距离路,就直接从令府的马厩之中牵了两匹好马就走。她跨上马背,用膝盖一夹马肚,马是她再上一世再熟悉不过的,她一身马术虽然算不上出神入化,但也御马如风,手中的缰绳只是随意一甩,马儿便像是知道她心意一般走,两个人也不过花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已到了那些暗卫居所。
他们到达的时候,那些暗卫早就起了床,将顾雁飞迎进门来,桌上摆着早上吃的清粥小菜,只不过都是正值壮年的男子,清粥小菜又怎么能够填饱他们四个人的胃口,桌上还摆着七八个大白面馒头。页二十素来是个机灵的,看顾雁飞的目光在他们手中的馒头上一停,便立刻将没有吃过的那几个馒头拿了过来,这个时候倒是向来冷着脸不喜欢说话的页一眼疾手快,他伸过手来,一把将页二十递过来的馒头拿走,垂下眼睛:“这哪里是小姐吃的东西?”
“无妨的。”顾雁飞实际上倒是并不太在乎这些,她摆了摆手免去了他们的礼数,又从页一的手上接过那几个馒头,从中拿了一个,放在嘴边吃起来。她上一世什么样子的苦没吃过?也不至于连个看上去挺精细的白面馒头都吃不下,若是在穷苦人家,这样的馒头,一年能吃上一回都是他们的幸福了。
顾雁飞三下五除二将手中的馒头吃光,轻咳了一声:“我来是有事情要吩咐,页二十页廿二,你们二人现在立刻与页廿一取得联系,随后速速出城,赶往楚羿身边,你们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无论身边有什么异动,或是出现什么不认识的陌生人示好,都要全部告诉我,你们可明白?”
“属下明白!”页二十和页廿二对视一眼,齐齐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