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彤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她的嘴就被橫橫斜过来的一只手给捂住了,所有的声音和恐惧似乎都在那一瞬间被咽回了肚子里,那个黑衣人用另一只手扯下自己脸上蒙着的面纱,露出一张冷峻的脸来,正是尺素。她脸上的神情有些冷漠,甚至还有一些不细看并看不清楚的焦急,念叨着按着这个时间已经去了林府的顾雁飞,尺素的声音里都带着厉色:“账册呢?”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雨彤却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勇气,她捂住自己藏着账册的胸口的衣服,抬起头直视尺素,比起这本账册,她更需要的是——解药。声音里带了点儿急迫,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或许地顾雁飞给她喂下去的毒药生效了,额头有汗流下来,她演眼睛里似乎升起了一把火:“解药呢?我们一手交账册一手交解药,你别想抵赖!快把解药给我!”
尺素这个时候哪有这样的心情去抵赖雨彤这什么莫名其妙的解药——更何况那解药还是她今天出门之前匆匆忙忙去厨房拿的,装了小半瓶面粉,还浪费了一个顾雁飞曾经装过药,看着很不错所以留了下来的小瓶子。她轻轻舒出一口气,确定雨彤做出这样的一个捂住的动作,里面确实有账册,才开了口。
“解药在这儿。”尺素从袖子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雪白的瓷瓶,从那釉色上就能看得出这个瓷瓶不是凡品,雨彤看着那个小小的瓷瓶眼睛都是一亮,也将自己衣服之中的账册给掏了出来,她肤色白皙,雪白的手指攥着那半本账册,几乎要灼烫尺素的眼睛。
尺素看着雨彤将账册拿了出来,眼睛一亮,她劈手夺过账册,顺手将自己手中的瓷瓶交到了雨彤手中。目光上下扫视一遍确认自己拿到的是真品,尺素将账册贴身收好,本想转身就走,想起顾雁飞那一日的嘱咐,还是耐下性子,微微挑了挑眉,看向雨彤,“你要和我走吗?”
雨彤这个时候哪里还有空搭理尺素在说什么,手中的账册被拿走也顾不上了,接过那个小小的白瓷瓶,她飞快打开瓷瓶,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其中似乎装着的是白色的粉末,便仰起头拿着瓷瓶往嘴里倒,干面粉倒入嘴里只来得及尝出一股干粉味,喉咙上下鼓动两下,最终咽下去一口呛出来一口,大概是因为太过着急,立刻干咳起来。不过好在还没有愚蠢到一个份上,她立刻捂住了嘴,声音从指缝里传出来,闷闷的响。
若不是因为顾雁飞的要求,尺素才不会站在这里看着雨彤几乎要将肺都咳出来的这幅样子,她浅浅抿了抿唇角,竟然心中有两分期待,期待着雨彤并不愿意跟她走,那么今天晚上她就没有必要去安顿她,能够早前赶到林府,就算是不能进去帮忙,在外头帮忙看着点儿人都好。等了好一阵儿,等着雨彤终于停下了剧烈的咳嗽,脸上都浮起了一种病态的潮红,才再一次耐下了性子,提高声调问了一遍:“我说,你跟不跟我走?”
“跟你走?为什么要跟你走?”雨彤刚刚剧烈的咳嗽咳嗽的她心肺都疼,但是一想到自己刚刚吃下去的是可以解毒的解药,又觉得浑身上下都很是畅快,仿佛卸掉了自己身上千斤重的枷锁一般,脑子都唱着曲儿,故一时半会儿没能听懂尺素在说什么,下意识眨巴着眼睛反问了一句,看着尺素脸上透出来的一点儿冷意似乎还有些怕,往后缩了缩。
尺素原本想转过头就走,但是迈开步子的那一瞬间毕竟还是良心难安,无论如何她最终也没做出背叛顾雁飞的事,她是一个外人,等明天有人发现藏起来的账册丢了,怀疑就会从外人开始,即使有杨秀才护着,她大概也讨不到什么好——这些人不是好人,人命在手底下一直是轻贱的,能够做出什么事来,又有谁知道?
想到这儿,尺素的脸色阴晴不定了半晌,最终还是在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想要迈出去的步子收回来,敛下眸光:“你应当知道你交给我的东西在整个杨府有多重要的东西,等什么时候杨大人察觉这东西不见了,肯定是要疑心是不是出了内贼,而这内贼的排查里,自然也会有里外之分,你在这杨府是外人还是内人,你自己也清楚,不用我多说。如果你愿意和我走,我今晚就会找人将你送出城去,给你足够的银两让你往南走,你隐姓埋名也好,改名换姓也好,无论停在那里,我们至今以后都不会见面,也不会有任何牵扯。如果你有信心能够在杨府的排查之中全身而退,想要继续呆在这儿,那我也会给你银两,然后自此以后见面也不相识,你好好过你的生活。”
“这儿有两个选项,你选罢。”尺素其实从来度不是多话的人,今天说了这么多,也是看在雨彤将那半本账册交到了她手上的缘故,顾雁飞为了这件事殚精竭虑,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雨彤的出现总而言之算是一件好事,便也起了一点儿怜悯之心,愿意一个字一个字将这些都说清楚,让雨彤去选。
雨彤算是聪明人,她最开始是因为得到了解药而有一些欣喜若狂了,现在随着尺素的声音,她也逐渐冷静了下来,脸色在这一瞬间确实有些难看了起来——尺素分析的这些,一个字都没有错。而她的现状是什么样的?她在杨府中吃穿什么都不愁,但是身边却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有些人惧怕她,而更多人却是看不起她。张家的那一件事已经让她担上了背主的名声,而这样的事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如果真的很快就被杨大人发现了这件事,她将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人。
当雨彤理清了这件事前后因果,选择这件事就变得简单了起来,不走?不走的话等着事发之后留下来被捉住严刑拷打吗?雨彤轻轻咬了咬唇瓣,眸光中露出一分若有所思来,尺素给的另一个选择并不如何让她满意,如果可以,她更希望直接攀上顾雁飞这棵大树——虽然她并不清楚顾雁飞的真实身份,但是看着顾雁飞的谈吐功夫,就知道一定不会是什么小角色,拿着钱南下自然是一个选择,但是这是逃,哪有依附顾雁飞一边受保护一边儿吃香喝辣来得爽快?眼瞳咕噜噜转了两圈,她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唇角一勾,几乎要在尺素面前落下泪来。
今夜的月色虽然昏暗,但是还是能够清楚地让尺素看到从雨彤的眼眶之中掉落下来的泪水,尺素有些茫然,更多的却是厌烦,她还挂念着顾雁飞,恨不得长上一双翅膀赶紧解决了这件事飞到顾雁飞身边去,那里有功夫在这儿看雨彤哭?更何况会因为美人儿流泪而心生怜惜的是顾雁飞,可不是她。她开口的时候语调里已经有了一丝不耐:“怎么了?没想好选什么?”
“不……不是。”雨彤哪里听不出尺素声音里的不耐烦,她心中一凉,顿时落下来的泪珠子就断了,她似乎在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今天在她面前的不是那个看上去很好讲话的顾雁飞,而是看一眼就知道并不好招惹的顾雁飞身边的那个会武功的丫头。她赶快用袖子抹了抹眼泪,脸上已经带了点儿诚惶诚恐的神情,“我只是想,虽然这段时间因为一些事,我的状态并不算是太好,但是也不至于沦落到只能南下的地步罢?雁飞……不是说要给我一个安稳吗?”
“你的意思是,你想留在小姐身边?”雨彤语调最后带着的那点儿试探让她的心思昭然若揭,尺素听着她提到了雁飞两个字,眉目之间还是忍不住透出一点儿厉色来——她没想到雨彤她,她的脸皮竟然如此之厚!小姐愿意给她银两送她南下辟祸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没想到她竟然还会蹬鼻子上脸,小姐什么时候说过要给她一个安稳这句话了?给她足够的银两送她南下这件事,还不够安稳吗?这一刻。尺素当真是倒尽了胃口,心中连送她南下都不肯了。
雨彤正准备点头,但是不经意之间的一抬头,却被尺素的脸色和神情给吓到了,要点下去的头硬生生停在半空中,形成一个下巴向前抻出去的诡异姿势。她讪笑,似乎在这一刻知道了面前的尺素并没有那么好对付,眸中很快的闪过一丝愤恨,最后做了一把努力:“我也是想为雁飞多出一点儿力……”
尺素在这个时候彻底冷下了脸色,毫无情感的冰冷目光死死盯住雨彤,声音里的不耐烦也一点儿都不愿意隐藏,甚至语调末尾还加上了一点儿嘲讽:“出力?雨彤姑娘对于背叛主子这件事实在是炉火纯青,实在是不敢收留雨彤姑娘,姑娘若是愿意南下,便说一声,我现在就带你走,若是不愿意,以后也就不必再见面了。”
尺素这一番话说的毫不留情,雨彤脸上的笑容一僵,却又没有办法反驳,知道自己已经没什么可以选择的,只能点点头:“那就劳烦了……我还想回去取一趟东西,稍等片刻。”
“不必了。”尺素拧起眉头,从身上摸出十张银票摆在了雨彤面前,微微抬起下颚,眉眼之间全是不耐烦,“这是一千两银票,需要什么就拿钱去买,杨府你是待不了了,来来去去太过于惹眼,直接走罢。”话音刚落,她也不在乎雨彤到底同不同意这个提议,抿起唇角,手一把抓在雨彤的腰带上,似乎并没有怎么用力,就将一个算不上轻的人单手抓起,她顺手点了雨彤的哑穴,扛在肩上,脚尖一点便飞身而起,身影很快就融入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