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玉佩和香囊,很值钱吗?”
这样一个问题一下子就让楚羿笑了出来,他并不怎么看重那个香囊,但是因为曾经很喜欢也一直不离身,一块丢了,便一同问一句。而关于那一块玉佩,他在意的一直都是玉佩背后所赋予他的身份,所代表的意义,从来都不是玉佩的玉料有多么好,有多么值钱——无论他的母族有多低贱,从小到大他也一直是作为当今皇帝第一个儿子而被抚养长大的,即使不受皇帝皇后甚至皇太后的待见,也从来没有被宫人轻贱,对他和慎嫔有什么缺衣少食。
他一边笑,一边转过头去看杜珊珊,只觉得这个问题真是傻的可爱,看到杜珊珊眉眼之间那带着一点儿难为情,甚至有两分微微嗔怪的神情的时候,忍不住轻轻弯了弯唇角,摇了摇头,他解释:“或许很值钱罢,但是相比于值不值钱,那玉佩对我来说很重要,是代表着身份的东西,不能丢。”
杜珊珊听了这句话,脸上的神情倒是没怎么变,轻轻应了一声,似乎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她点了点头,又看向楚羿:“我去找今日打扫房间的丫头来问问。”看见楚羿点了头,她又笑了笑,才开门走出去,关门的动作最终透露出一点儿奇异的慌乱来,楚羿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是他也并不在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还温着的茶水,很快,门就被推开了。
杜珊珊身后带着个大约只有十一二岁,脸颊肉呼呼的还有些稚嫩的小姑娘进了屋,杜珊珊温柔一笑,将小姑娘向前推了推,温言:“今天我的屋子是她打扫的,您掉了个什么样的玉佩,什么样的香囊,可以问问她,看看她有没有看到。”
小丫头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两只手死死的拽在身前,只在进门的时候飞快抬头看了一眼楚羿,然后就一直低着头,像是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脚底下花纹艳丽的地毯里,听着楚羿跟她描述了一遍玉佩和香囊的样子,小丫头抿着唇角想了很久,最后声调里是几乎要哭出来的哭腔,她声音还带着一点儿属于幼女的尖利:“今日收拾珊珊姑娘的屋子的时候没有玉佩和香囊,房间里的都是姑娘自己的东西,我没有见过……”
“没有见过?”楚羿原本回到怡红楼之前基本上已经认定了自己的玉佩香囊掉在了这儿,就算杜珊珊刚刚说没有见过,也只是以为因为不是自己收拾屋子,被收拾屋子的婢女收起来了,可是现在看那小姑娘几乎都要哭了却还是摇头否认自己没有见过的模样,他有一些焦虑,语调也忍不住严厉起来,他再反问了一遍,“你确定没有见过吗?”
楚羿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调有多凶,但是面前的小丫头确实是身体一颤就哭了出来,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她一边抽抽噎噎一边却仍旧在否认,抬起头的那一瞬间黑漆漆的大眼睛写满了茫然和无助:“没有见过……姑娘们屋里的物件都是登记在册的,多一件少一件我们不可能发现不了,这里没有玉佩,也没有香囊……”
那唯唯诺诺的模样看得楚羿一阵心烦气躁,但是也看得出自己在这个丫头身上根本就问不出什么,他的目光落在小丫头身后的杜珊珊身上,只见到杜珊珊接收到他的目光,然后留给了他一个带着苦涩和歉意的笑容,低声说了声抱歉,她伸手将小丫头的身体扳向自己,又挑了下巴让她抬起头来。
“真的没看见吗?还是说……你看见了,所以自己拿走了?”杜珊珊内心是如何的波涛汹涌暂且不提,但是当她真的看向小丫头,将自己身上的过错一股脑的全部推到小丫头的身上的时候,他的语气也不由自主的锐利起来,仿佛这样就可以让楚羿永远都不对她起疑,“你要说真话,如果最后发现是被你拿了,你这条胳膊就别想要了!”
杜珊珊的这句话太有威慑力了,小丫头的眼泪似乎都被吓住了,房间内的空气一下子凝滞起来,小姑娘连着打了好几个哭嗝,最终“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我真的没有见过,没有拿、没有拿别人的东西,我不敢,不要打我,我没有拿……”她一边说着一边拼命摇头,一张脸都涨的通红,仿佛下一刻就要背过气去,看得人心惊胆战的。
楚羿本来就因为没有找到玉佩而心烦,再三确认之后却还是这样的结果,脸色早就不太好看,现在又被这样聒噪的一哭,颇为不耐烦的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脸上还能依稀保持住温润潇洒的模样,音调里却已经带上了十足的嫌弃:“算了算了,让她下去,哭得人怪糟心的!”
杜珊珊抿了抿唇角,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哭成那样,心中或许也曾经闪过一丝不忍,但是很快便被她所要扮演的东西所掩盖,她轻轻抿了抿唇角,最终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混合着遗憾和没帮上楚羿忙的羞愧,说了两句话让小丫头下去,她缓缓走到了楚羿身边,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搭上了楚羿的肩膀,轻轻柔柔的拂了两下作为安慰:“您莫要烦心,既然没有掉在妾身房里,那就一定是掉在了别的地方,您仔细想想,从上一次见到到找不到了在,中间都去过哪些地方?”
楚羿上一次见到那块玉佩还是在昨天早上换衣服的时候,后来佩在衣服上就出了门,白日里虽然走过了不少地方,但是不是坐在马车里,就是下了马车简单的巡查,例如在河岸边多站一站之类的,玉佩既然好好的佩在身上,就一定不会因为走动而掉落。他之所以认为一定会掉在怡红楼,也是因为昨天在怡红楼和杜珊珊共度春宵的时候脱了衣服的缘故。可是现在既然怡红楼没有,那就是落在了外面,经过了快一日的功夫,说不定早就被人捡走了,还能找回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楚羿一边想一边得出这个结论,然后愤怒的伸手不动声色的锤了一下自己的腿,目光里逐渐染上阴翳,但是因为身边还有杜珊珊在而只能压抑住自己,轻轻的抿了抿唇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那我再在外面找找。”
“好。”看得出楚羿的心情实在是糟糕透了,杜珊珊一边有些提心吊胆,一边儿又有一些小小的愧疚——她被之前楚羿的那几句情话说动了,想着最近也不怎么急着用钱,下一次回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如果自己能够稍微晚一些再去当铺,或者……楚羿能够稍微来的再早一些,那玉佩和香囊,说不定她就可以还回去了。更何况,以她对于楚羿的观察,心觉这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江州来的富家子弟那么简单……
她一边一样想,一边又将刚刚喝完的茶水添满,紧紧挨着楚羿坐下来,她抿了抿唇角,眸光闪烁两下,终究是缓缓开了口:“公子您若是愿意,不如告诉妾身,那块玉佩到底意味着什么,又是怎么样个象征的方法,等说清楚了,妾身唤着楼里闲暇的丫头出去帮公子找一找,也是可以的。”
楚羿虽然并不如何信任杜珊珊,也并不信任这个怡红楼,但是玉佩丢了终归还是现在最重要的事,若是到了夏州一趟什么都没查出来,还把自己的玉佩丢了,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虽然他起初并不愿意在这儿停留太久的时间并且说明自己的身份,但是一时半会儿一定走不了,他收购了王明珠,也喜欢杜珊珊聪明温柔漂亮的模样,就算是一时的露水姻缘,他也并不介意说出自己的身份——换句话说,他说出自己的身份就能够得到杜珊珊更加敬佩崇拜的目光,这对一个自卑的人来说几乎是百利而无一害。
想到这儿,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眸光闪烁了两下,里面充斥着的得意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成平静,她轻轻抿了抿唇角,似乎有一点儿为难,但是说话的语调却平稳无比,全然不是他表现出来的这个样子:“我从江州来,是本次被皇帝派下来北巡的人之一,我姓楚,那块掉落的玉佩,正是能够代表证明王爷身份的东西,玉佩是圆形的,上面雕刻着青鸾图案,最下方有一个‘誉’字。”
“姓楚……”听着前面这几句的时候杜珊珊显然没能反应过来,楚是大楚的国姓,平常百姓谁敢说自己姓楚?听着楚羿说到后面,她渐渐震惊的睁大了眼睛,眸光中一闪而过的是巨大的恐慌,随后又变成有着一点儿畏惧的崇拜,她浅浅的咬了咬唇瓣,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要下拜,“妾身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王爷息怒!”
杜珊珊的反应大大的满足了楚羿的虚荣心,这导致他再一次错过了察觉杜珊珊的神情并不对劲的机会,他朗笑了一声,伸手扶住杜珊珊的胳膊,将人扶起来,手指暧昧的从她肌肤上划过,几乎要将杜珊珊整个人搂进怀里来:“本王最开始没有表明身份,这里有地处偏远,你不认识本王也是自然的,不必如此。”
“真没想到……”杜珊珊拧着腰以一个费劲但是优美漂亮的姿势靠在楚羿的怀里,她似乎是做惯了这样的事,这样的姿势也没有让她漂亮的容貌有半分折损,她略微低着头,楚羿便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只能听到她敬佩的声音,看不见她眸光里的那些汹涌情绪,放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几乎要将掌心掐出血来,“殿下,妾身一定会努力认真的帮您将那一块玉佩找回来的。”
楚羿又像是安慰又像是夸奖的轻轻拍了拍杜珊珊的后背,将整个人揽进怀里,温香软玉在怀,一时之间的之前的气愤也缓和了许多,他甚至开始想着等到回江州的那一日,如果杜珊珊还是这样讨人喜欢,他不介意找人瞒着王明珠将人接回到江州去,来个金屋藏娇——女人这种东西,怎么算,也是不可能嫌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