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蕙质既然有了算计,那么也不会希望兄长与哥哥耽搁得太久。而新封的赵王一向不大管朝中事宜,且连早朝都很少去上,朝中大臣自然已经知晓这个赵王的脾性,向来不甚在意。只是在早朝的当日,见到赵王一身亲王服饰站立在众臣之首,便是知晓这赵王该是改了脾性,或是有事要奏了。
李霄云与岑子瑞自是知晓这赵王南璟风要做什么,心下也暗暗一叹,皆是悬起了一颗心。
这父子俩自然是知晓赵王决定参奏新晋定北伯一笔,这也是他们之前也就商量好的对策,只是这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说如今的定北伯非同一般,不似从前那般只是个山野村夫,就说他战功赫赫,在朝中的地位如日中天,又有着定北王父子的相保,担保参奏会顺利顺畅。
且这定北伯如今的名字是刘达庄而非从前的刘大壮,若是想要回避而死不承认,自然可以从这上面做文章。
随着静音鞭响起,三响过后皇帝南凌峰就踏步而入,百官自然是三呼万岁。赵王虽说未领实权,却是诸子之中的嫡长子,在未立太子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就是最为尊贵的,站在百官之首的位置。
南凌峰如今的亲兄弟尚在人世的已是寥寥,身体康健还能上朝的也就是睿王南凌怀、越王南凌贞,至于代王南凌弗因着上了年纪,身体越发病弱,本就虚弱的身体也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站朝了。
只是今日不知道为何,站朝的百官竟是无一缺席,就连平日不会出现的代王南凌弗也是赫然在列。
这三人皆是今上的至交兄弟,当初站位夺嫡的时候,一直为他做保。代王南凌弗乃是今上还活着的,最年长的兄长,当初为今上殚精竭虑出了不少的力。代王与代王妃少年结缡,可谓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只可惜代王妃福薄只生下了个郡主便撒手人寰,代王小心翼翼照顾着郡主长大,却也因为当初夺嫡之乱,为救父命挡下了一支致命的毒箭。
代王为南凌峰平夺嫡之乱,本就费尽心力,耗尽了心血,又晚年丧女身体一时间支撑不得,大病一场也险些撒手人寰。南凌峰命御医竭力诊治,才救回了代王的一条性命,只是身体损毁,落了个终年病弱的身子。
是以二十多年来,代王亦是基本能不站朝便不站朝,平日的家宴也少有参加,他向来认为自己是孤寡之身,看到了喜乐的事情难免触景生情。
按理来说,当初代王的年纪也是身在壮年,不过是三十有二的年岁,南凌峰本欲为兄长再择妃嫔延续血脉,代王却拒绝,固执的要为妻子苦守一生。
这代王年岁比今上大十岁,如今亦是将近六十的老者,不宜长久站立,而南凌峰又免了代王跪拜之礼,是以他代表了绝对的权威,哪怕在皇帝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
这文武的百官,看着不问朝中事宜的赵王,平日里无大事不出门的代王,心下都是悬了口气。
能够让这俩人同时站朝,这得是何等的大事啊?
参拜过君王后,南凌峰抬手示意诸臣平身。又看向了自己的长子与兄长,不由得暗暗头痛。他亦是了解这二人的,能够惊动这二人一起站朝,必然不会是个小事了。
南凌峰叹息了一声,没有说些什么话。又是往日例行公事那般,听百官的奏报,如今朝中大事繁多。不仅西南使臣要来朝拜,归京大军需要犒赏,来年春日宴需要筹办,就说月中旬太后的圣寿需要筹备……
赵王倒是耐得住性子,等着这文武百官的议论后,才准备奏请自己所陈述之事。
已经够资格站朝改名换姓成刘达庄的刘大壮,心里是惴惴不安的,并非是有着第一次站朝的畏惧,而是心中隐隐地有着不安,这种不安让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他默默地看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的赵王,又看向了一身正红色官服,站立在刑部尚书之后的岑子瑞,只是一眼他的心下便是一惊。虽说早已经知晓岑子瑞如今身居帝京要职,但亲眼见到还是第一次,原本以为故人不久长,却没有想到今日就得见了。
刘大壮此时还尚未见到被一干兄长遮蔽了身形的南璟川,否则将会更是震惊,那南璟川就是何正川的模样,刘大壮想必是不会认错的。
待到诸臣开始议论凯旋而归的大军的时候,赵王肃了肃身形。李蕙质是极为聪慧的女子,她已经谋算好了许多。他国来使是首要的事情,那么犒赏大军就是次要的事情,之后便是议论太后的圣寿宴,来年春日宴的筹办……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得按着轻重缓急商讨。这说过了他国来使的接待事宜后。便是要封赏来归大军。
这首功的刘达庄已经受了封赏,正四品的将军,定北伯的爵位,此时他必然是要正式受赏的。
待刘达庄出席叩首后,赵王手持玉牍躬身下拜,朗声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南国规矩,临朝只问官职爵位,不计父子情谊,所谓朝堂之上无父子。是以,赵王南璟风自称乃是臣,并非是儿。
赵王开口后,众臣都看向了他。须知赵王未曾封王前一向无心政务,更是闲云野鹤乐得自在的人,这乍然开口,怎么能够不让人震惊?
南凌峰看向了站位出来的大儿子,不由得欣慰一笑,虽说不知道他要奏请什么事情,但南凌峰还是喜悦的。至少这证明了自家长子还是有心的,说是不在乎南璟风这个长子才是假话,这南璟风即是嫡子又是长子,又擅长中庸之道,这为君者善谋善断,长子聪慧有才的确很是显眼。
“嗯,好……”南凌峰点了点头,笑笑道:“不知道赵王要启奏何事?”
南璟风深呼吸了一口气,手持玉牍弯身恭贺,“臣要献上一宝。”
献宝?赵王的话音落下,不止是南凌峰就连早已经知晓内情的李家父子也又得万分的惊讶,神情之中带着疑惑看向了南璟风。
“献宝?”吴王南璟珏看向了南璟风,眉眼带笑好奇地问道:“皇长兄久不上朝,如今站班看来是有要紧事,不曾想倒是要献宝,当真让人好生疑惑。”
吴王南璟珏如今不过是束发之龄,方到独挡一面可到三省六部行公事,上头四位兄长各有所才,他对待这几位兄长亦是没有太大的戒备厌恶心思,只是一般的相处。
听了吴王的话,南凌峰也好奇了起来,笑道:“赵王一向谨慎温和孝顺知礼,如今献宝必然是个大事,快快呈上来。”
南璟风再次躬身下拜,朗声说道:“臣所要奉献至宝,乃是臣义妹家传之宝,是一部集天下医学典籍之大成之书,若命御医署刻苦钻研,必会造福宗室王亲。”
身为父亲,身为君王,南凌峰自然是明了儿子的志向所在,他是喜欢闲云野鹤的人,又是在意着自己的喜好。南璟风自幼便喜文厌武,这寻常男孩子喜欢的刀枪棍棒在南璟风眼中就成了毒蛇猛兽,避之不及。反而是喜欢工笔书画,擅长女红制香,年岁稍大一些就更是一头扎进了岐黄之道上,苦修十数年。
如今这奏请之事又是医道,这让南凌峰稍稍有些不喜,可也是无可奈何。这南璟风所陈情所奏请之事,惯是对天下对南国好之事,不好拂情。
“竟是如此?”南凌峰好奇地看向了南璟风问道:“可见成效了?”
南璟风点了点头笑道:“自然已经初见成效,臣接到书卷便与定北王世子协商,送到西北大军之中医治受伤士兵,不几日的工夫,伤重士兵已然有了好转。”
原本南凌峰并不在意,只是听闻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南璟风一家之言并不足以取信,他看向了定北王世子询问道:“世子,赵王此言可是真话?”
定北王世子上前几步朗声说道:“回陛下的话,自然为真。臣听闻赵王殿下手中有治伤良方便求取而来,命军医研究后,果有奇效,便命军医用在了受伤士兵的身上,士兵们果真好转,可见确实良方奇书!”
南凌峰点了点头,笑笑说道:“这自然是好,如此我南国几十万大军,就不怕伤病隐患了。”
李霄云听闻如此,上前几步恭贺道:“恭贺陛下觅得良方,赵王殿下献书有功自然也当嘉奖。”
南凌峰点了点头,大笑着说道:“对对对,该要嘉奖。”皇帝喜悦地看向了南璟风满眼慈善笑道:“赵王可想要什么嘉奖。”
赵王躬身再拜,不卑不亢道:“此非臣之功,臣不敢坦诚相受。这首功,乃是献书之人的功劳才是。”
皇帝听了赵王的话,轻轻点了点头道:“即是赵王你的义妹,那么必然亦是个好的。却是应当嘉奖,只是不知晓该作何封赏才是?”
这皇帝的话音方落,群臣之下便有窸窸窣窣的议论之声,赵王话中含义自然是万分的明显,必然是有所图谋,须得小心应对才是。
这众臣心下正是思量,不想那齐王依然站立出列,躬身下拜口中道喜,“臣恭喜陛下觅得良方,若是论起嘉奖,臣自然已是心有谋断,不知可否一言?”
看着突然出列的齐王南璟瑜,南璟风与岑子瑞顿时整颗心都悬了起来。秋日前,前往江南府赈灾之人,便是南璟瑜并南璟昀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