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沅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这么穷。当然,她有好些名牌包包,好些昂贵珠宝,可问题是她不可能拿着一只祖母绿戒指去早点摊子上换两只麻球。或许她拿出来,早点摊的阿姨还以为她是洋骗子,拿个绿玻璃来坑钱的。
当然,她搬去秦亦峥的公寓的当晚,秦亦峥就给了她自己的副卡、车钥匙,甚至还怕她开不惯奔驰g55之外的车,表示要不要给她换一辆g55?
阮沅心里又感动又难堪,南芷清从小就教育她,女孩子要有自己的钱夹子,只有经济独立了,人格才能独立,才可以有更加健康的□□关系。用阮咸的钱好像从来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可让她像只金丝鸟一样,用男朋友的钱,心里到底有些过不去。
没几天,秦亦峥去事务所上班去了,杂志社休假时间长,阮沅一个人呆在公寓里,无聊得有点发霉。刚好伍媚打电话喊她去逛街,便痛快答应去了。
那头伍媚又难得主动要来接她,阮沅赶紧拦住她:“别别,我去接你。”
“怎么,金屋藏娇,怕我发现?”
“我搬家了,一言难尽,见面再说吧。”
下了楼的伍媚看见阮沅开着辆宝马,饶有兴致地咂咂嘴:“你不是瞧不上宝马的吗,觉得是暴发户开的吗?”
“这车是秦亦峥的,我现在是一穷二白。”阮沅一脸郁卒,捶了下方向盘,把阮咸对她的经济制裁讲了。
坐进车里的伍媚没心没肺地笑着:“要我借点钱给你吗?不过我可是要收利息的,嗯,六个点吧。”
阮沅没好气地啐了她一口:“趁火打劫啊你,还是不是好基友了。”
副驾驶上的美人摸了摸自己仔细吹出来的刘海:“或者你把手上品相好的那些宝石卖给我也行。我一定给你个好价钱。”
阮沅朝她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傻。”
“你是不是不知道秦亦峥家底有多厚啊,他这几年在蔺川做地产生意,可是赚了个满钵,还怕阮咸断了你的粮你就要吃糠不成?”
“我可是职业女性,怎么能像那些被包养的女人一样,买什么都朝男人伸手,也太难看了。”
伍媚血红的指尖点了点闺蜜的脑袋:“你懂不懂男人啊。爱到能问一个人要零花钱的地步,是一种考验。你这样和他拎得清,不怕秦亦峥有想法?”
“我都搬到他那里住了,吃他的,用他的,哪里还能分得清。”阮沅脸色有些挣扎,吞吐道:“而且你晓得我花销大,他前女友家境又普通,我怕他觉得我乱花钱。”
阮咸真是好算计。他这个宝贝疙瘩妹妹的脾性这些年是被他咂摸透了,所以来了这么兵不血刃的一招。钱啊,有钱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再干净的感情,沾了钱也脏。断了阮沅的主要经济来源,要么从此缩手缩脚,让秦亦峥觉得她见外,两个人要闹嫌隙;要么毫无节制,让秦亦峥觉得她太败家,还是要生嫌隙。
“阮沅,你这就是想迂了。伍媚正色道:“秦亦峥是什么家庭出身,你比我清楚,他可不是小门小户里赤膊挣身家的,不会眼眶子浅,你买两件贵衣裳就眼珠子要掉了。假使退一万步讲,他真的看不惯你花钱大手大脚,这说明你们不是一路人,趁早分了拉倒。这消费观上不一样的男女,是断然过不到一块儿去的。当然,女人是要自立,但这个自立我觉得是要有立身的本事,是无论何时都能不依靠男人,让自己过得好的本领能耐,而不是说月薪五千的女人找了个月薪十万的男人,非得拉低男人的生活层次,硬撑着不用男人一分钱,还觉得自己孤标傲世自立自强,其实这不叫清高,叫自卑。”
阮沅脸上露出一点深思的神情:“你说的有些道理。”
“所以你就别想太多了,以前怎么过,现在还怎么过呗。不过这些年你当真没有存款?”
阮沅有些汗颜,她哪有什么好天防阴天的念头,那么大的家业,父兄在捞钱上又极有本事,横竖怎么用也用不尽,嘟哝道“没有”,又问伍媚:“怎么存钱,你教教我呗?”
伍媚只好给阮大小姐讲了一通理财经,听得阮沅赞叹不已:“难怪你得了小乌鸦那么个绰号,还真是会攒。”
伍媚不屑地哼了两声:“我是赤手双拳打天下的人,自己不攒谁给我攒。”
到了国贸,两个人都是名品店的常客,店长看见两个人简直就像看见了行走的人民币。
阮沅看中了一件印花的丝绒裹身裙,淡淡的烟紫色上面是葡萄紫的印花,极其衬她,要是以前肯定眼睛眨也不眨就收了,然而现在到底有中拿人的手短的感觉,思前想后还是跟秦亦峥发了条信息,配上裙子的图片和标价,说看中了这条裙子。
伍媚在一旁笑她作怪。
秦亦峥正在跟几个主管谈项目,本来这些事都是副总虞z负责的,但她回家待产去了,他没法子再当甩手掌柜,只好亲力亲为。他经历复杂,却完全没有建筑地产行业的从业经验,大概是眼光好,又或者是运气不错,拍下来的几块地皮一两年之内已经翻了好几番,是以顾逸夫交到他手里的产业没被折腾光了,反而又扩张了一倍。
几个主管还在谈项目的事,秦亦峥本来就不太感兴趣,便有些心不在焉。恰好手机提示音响,他便趁机说了声抱歉,拿过了手机。
然而在看见阮沅发来的信息时,心底却莫名的咯噔一下,知道阮咸那一出还是让阮沅心底有点芥蒂的。一般人表示清高,最多也就说个“将钱看得极淡”,但他是真的从没有将钱看在眼里,毕竟如果他想要钱,赚快钱谁能比的过他。他最爱阮沅飞扬恣意的样子,只要她高兴,便是撕钱听个响又如何,然而她现在买件衣服竟然要先“请示”自己,秦亦峥觉得心疼极了,也不愿意字斟句酌给她回信息了,直接拨了过去。
“喂——”
“在逛街吗,和伍媚?”
“嗯。”
“裙子我看见了,很好看,一定很衬你。喜欢什么就买,不用跟我请示,对我而言,什么都比不上你开心。”
阮沅拿着手机有些发愣,然后眼眶便有点泛红。
秦亦峥听那头只有呼吸声,只怕她没听进去:“钱赚了不就是由着用的吗,你哥说的没错,我身家厚的很,你使劲花。”
伍媚很不自觉地把头凑过来听电话,阮沅有些粗鲁地推开她的脸,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便匆忙挂了电话。
“唉,有钱花,使劲花,才是世界上最美的两朵花啊。”伍媚笑得促狭。
阮沅不理她,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此刻心底那些小褶皱都被秦亦峥那几句话熨得服服帖帖,忍不住笑微微地示意店长:“把这这条裙子给我包起来。”又看向伍媚,“你认识的人多,要是遇到适合我的活计,比如拍片子剪片子什么的,记得介绍给我,我请你吃饭。”
伍媚掀了掀眼皮:“你干嘛,秦亦峥不都说了,他有的是钱,就等着你帮他花吗?”
“我总要给他买东西吧,总不能还用他的钱。”
伍媚做了个呕吐的姿势:“撒狗粮能不能讲点公德心。”
这厢两个人正在斗嘴,那厢秦亦峥挂了电话,想了想还是喊了助理过来,让助理去给他定一辆白色的g55。
三天后,秦亦峥把车钥匙和戒指一齐递给了阮沅。
“车和你之前开的一样,这样你开的更顺手一些。戒指是橄榄石的,不算名贵,主要是太扎眼了不容易发挥作用。另外,我听说橄榄石是八月份出生的人的诞辰石。”秦亦峥知道阮沅对珠宝颇有研究,唯恐她嫌弃,连他自己素来嗤之以鼻的什么星座宝石都搬出来了,又给她做示范:“戒指这里有个小机括,往下一拨,嵌的麻醉针会弹出来。”
阮沅惊喜万分,有如即将踏上江湖前得到绝世神兵的小菜鸟,将戒指放在手心里颠来倒去地看,又眼睛亮晶晶地问秦亦峥:“还有没有别的防身利器,比如铁蒺藜孔雀翎暴雨梨花针或者么的?”
秦亦峥有种抚额的冲动:“你到底看了多少武侠小说?”又叹气,“我只希望你永远不会用到这枚戒指。”
他语气里有种难以名状的唏嘘之意,听得阮沅心底有些潮湿,便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脑袋搁在他的的肩头,宽慰他:“好啦,你五十岁的时候过生日,肯定是我光明正大地站在你旁边,所以我不会用这个戒指去扎人混进你的寿宴的。”
“你啊——”秦亦峥失笑。
日子就这么晃悠悠地过着。早晨,秦亦峥会把陪着阮沅晨跑,吃完早饭,开车送她去写字楼。中午阮沅若是忙,他便不打搅她,给她点好外卖,若是不忙,两个人便一起吃个简餐。他本来就极其厌恶应酬,现在和阮沅在一起了,更是鲜少参加饭局,基本上晚上都是两个人一起吃饭,有时自己做,有时下馆子,有时去顾逸夫家蹭饭,就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阮沅,也饶有兴致地跟在秦亦峥后面学做了几道简单的家常菜。周末的时候,秦亦峥会陪阮沅睡个懒觉,下午带着她去训练场训练,有好电影便一起去电影院看个电影。
他们仿佛天底下最寻常的一对情侣。爱情落在日常琐细的生活上,没有被磨砺得枯燥,反而愈发温润。大概好的感情对女人来说是最佳的滋养,阮沅每日里都是精神奕奕,神采飞扬,而眉梢眼底那偶尔泄露的一丝媚意,给她原本明艳大气的五官里添上了一种古典式的婉转曲折来,越发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