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比这多一点都嫌多。”
付兮瑶那手势比出来的距离,看得付嘉文打眼,他从没想过付兮溪的心眼真的那么小,连为付家忍受这么点委屈都不行。
当然,付嘉文也没想过如果为付家忍受委屈的是自己的时候,他还会不会这么想,现在他能想到的只是别人都可以这么做,为什么自己家的女儿就如此娇贵,对他来说三年前的那件事不足挂齿,然而付兮溪却耿耿于怀三年,甚至差不多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把陈晨当年做的事挂上新闻,让陈晨连天飘红。
他皱着眉头十分不解,双眼眯得极小,因为不断深呼吸,身体不断起伏。他握着拳头,极力压制自己的怒火,他对付兮溪真的是太失望了。
“兮溪,我对你真的是太失望了。”
付兮溪呆愣半秒,忽视掉心中猛地一痛,释然道:“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然而我是小人,这不,三年了我就回来报仇了。”
她动了下脚,把重心一挪换了个站姿,眼角上挑继续嘲讽:“让你失望了,真的是我的荣幸。”
现在的付兮溪已经和他印象中的付兮溪完全不一样了,曾经那个乖巧听话的付兮溪只存在于自己的记忆之中,只在他曾经的记忆中鲜明地活着。而现在的付兮溪,眼角上挑,目光中带着自信的光芒,双手抱臂,似乎不愿意与自己过多交谈。
这与三年前那个略叛逆的付兮溪也不一样,整个人完全蜕变了一般。
太陌生了,真的太陌生了。
付嘉文嚅嗫了双唇,也不知是气着了还是怎么的,颤抖地说:“你现在一点也不像你的母亲,和裴婉一点也不像。”
付兮溪又是一愣。
以前认识她母亲的人每次见着她了都会说一句,你真的像你的母亲,你的眉眼与性格与你的母亲真的很像。裴婉一直是个温柔的人,就像古时的江南女子,温婉软语。而现在付嘉文直接把她与母亲割裂,心中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付兮溪闭上眼睛几秒又缓缓睁开,眸色渐深:“幸好不像。”
“你说什么?”付嘉文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说幸好不像,不然太温柔。像我母亲那样子,连找你出气都不敢出。”
母亲在去世前几个月明显不对劲,温温柔柔的母亲突然之间露出了阴郁的表情,问她也只是勉强地笑着说什么事都没有,但是总是一脸落寞地看着家族的照片。现在想想,应该就是那段时间,母亲发现了付嘉文这个便宜父亲与徐丽好上了。
她想找父亲理论,但是又鼓不起勇气。在商战上披荆斩棘的母亲,站在父亲面前,只会是那个温柔软语的江南女子,把自己的哀伤咽回自己的心里。
就是因为母亲太过温柔,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父亲面前退让,明明察觉到不对劲也不敢对别人说,为了保全家庭也不向年纪尚小的女儿倾诉,于是一直做出家庭美满的自欺欺人的场面,一直被人伤害。
付兮溪继续维持着牙尖嘴利的样子丝毫不肯退让,甚至向着付嘉文的方向向前了一步:“母亲就是因为太温柔了,才会造成现在的我,而我并不想像母亲一样,踏上她的后路。”
“……你!”
付嘉文黑着脸,手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粗喘了几口气,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后颓唐地坐了下来。
他拿起那杯还没有冷下去的黑咖啡,阴鹫的双眼一直凝望着那咄咄逼人的付兮溪,似乎在思考要不要把自己手上的这杯黑咖啡泼出去,让自己的女儿也试试什么叫做狼狈的滋味。
“我知道你很生气,想用那杯黑咖啡泼我。”
付兮溪深呼一口气,似乎冷静下来了。她撩了撩自己的头发,退回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眼前的付嘉文气急败坏,咖啡厅那昏黄的光线显得他的面容越发诡谲,偶尔听到的流动的音乐BGM使这僵硬的氛围更加僵化。
大概是因为谁都没有说话。付兮溪想,她其实完全可以平静下来,她现在就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平静,可能是快要把和付家之间的联系斩断了。
她眼神淡漠,连语气都淡淡得像云烟:“在我需要你们帮助的时候,你们做了什么呢?没有,不如说你们没做什么倒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你们偏偏对身为付家的我动手了。当年我低调参加绘画比赛一事,你们偏要弄得沸沸扬扬,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当我发现陈晨剽窃了我的创意与灵感,甚至草稿都与我的草稿如出一辙,你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联合陈家来污蔑我,反打一耙。”
现在付兮溪对付家所做的,不过是付兮溪重复一遍当年付家对她所做的而已。
付兮溪模仿起刚刚付嘉文的语气:“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呢,父亲,我想不明白,就为了得到陈家那一个可有可无的帮助?”语毕,她的声音又冷了下来:“不过我现在也不需要知道了,我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付嘉文继续黑着脸,手抖动之间甚至打碎了咖啡杯,瓷器碎裂在地的声音十分清脆。装在咖啡杯里的深褐色液体,沿着地板的纹路渐渐扩散开来。
包间里霎时之间迷漫着一股咖啡的醇香。
或许是动静过大,刚刚在门外经过的服务员又再次回头敲起了门,她都过门上方的那透明玻璃,窥视到室内的狼藉。
服务员礼貌地敲了敲门,给予了室内一段缓冲时间后再慢慢扭开了门把:“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的目光停留在地板上的那滩咖啡上:“需要帮忙吗?”
付嘉文与付兮溪同时盯着她,服务员顿时觉得压力山大,一时后悔不该推门进来。
最后还是付兮溪先开口,她笑着摆了摆手:“没事,不过你先把这清理了吧,有劳了。”
待清理完毕后,服务员如释重负,带着清理用具飞一般用门口窜了出去,重重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