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灰之后，我称得上是奔逃着一路回到了砂隐村。

我没去暗部报道，也没敢去找我爸爸质问。

而是一身狼狈的冲进了蝎子的家里。

蝎子可能是听到了响动，从地下室的傀儡制作间走出来看。他站在门口，我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蝎子挑眉，表情带着些不满：“几天没看好你，你又出什么事了。”

我这才终于放松下来，腿软的直接跪倒在地。

“蝎子。”

“嗯。”

“蝎子。”

“嗯。”

“赤砂之蝎……”

“我在。”

我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的抓着蝎子没有松手，眼泪夺眶而出，滴滴答答的掉落在地板上摔成一滩水渍。

我的肩膀还没止血，血液成了长长的一道痕迹。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血有这么多。

我抓着蝎子的衣服嚎啕大哭。

蝎子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

就跟我从来没违反过他说的话一样，还是给我处理好了伤口把我留在了家里。

从那天起我就没去过暗部。

我爸也不再找我。

蝎子跟我说他帮我递上了暗部的辞职报告，还有灰试图杀死我的相关资料以证明我的清白，千代奶奶对我爸做的事也很不认同，所以在这件事上帮了不少忙。

我已经心力憔悴的不想再管这些事。

去他妈的人柱力。

去他妈的暗部。

去他妈的灰。

灰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睡不好觉。

他不是我杀的第一个人，但他绝对是我杀的人中印象最深刻的一个。

每天晚上我都能梦到他。

灰的身后是累累尸骸，残肢断臂铺成一条暗红色的路，开膛破肚的尸体不得安息，他们被做成傀儡三三两两的倒在灰身后。

灰就站在那些血肉模糊的背景前面对着我笑的一如既往。

他叫我的名字。

他说，小灯。

他说，小灯，你真的要独当一面了。

他说，小灯。

他说，小灯，你的父亲从来都没想过要放过你。

紧接着我就在蝎子照着我的脸狠抽的一巴掌里醒过来。

我捂着脸被蝎子拎到地下室里，当着台子上躺着的一个眼神惊恐的活人的面就是一顿胖揍。

我揉了揉被蝎子打疼了的地方，有点委屈。

“你打我干嘛……”

“我心情不好。”蝎子连眉梢都透出了一股子嘲讽的味道。

“你心情不好打我干什么……”

蝎子劈手一巴掌抽过来：“看看你那副要死的脸，看了你我就心情不好。”

我被他抽了一下，吸了吸鼻子，愣是没吭声。

蝎子这才停止了惨无人道的殴打我的行为。

“灯。”

他叫我。

我听着他的声音则感觉到更委屈。

“干嘛啊。”

他立刻横眉竖眼的瞪我。

我忍了，换了比较不那么找茬的语气又问了一遍：“做什么……”

蝎子叹气，手又伸了过来。

我吓得连忙捂住脑袋。

可我等来的却不是蝎子的一顿揍，而是他落在我头上，安抚似的轻揉。

“灯。”

“什么……”

说着，他加重了手劲儿，却也不疼的在我脑袋上按了一下。我随着他的动作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

“我还没死呢。”

“……”

“整天摆出那张脸你在给谁看。”

“……”

“早就警告你离灰远一点，你不听。”

我抬头偷看他，蝎子一脸好气又好笑的表情望着我。

我脸色顿时一红。

他又摸了摸我的脑袋，随手在屋里捡起一把刀塞进我手里。

蝎子凑到我耳边，声音温柔的像是什么不得了的诱惑。

“灯，我还没死。”

我看了看手里的刀，看了看傀儡制作台上躺着的人，又看了看蝎子。

不知为何我就突然怪异的安下了心来。

应该是我终于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不论如何，蝎子还在。

蝎子走到我身后，诱导一样握住我的手腕。他尖尖的下巴枕在我肩上，硌的我有点疼。

“杀了他。”

蝎子如同诱哄的执着我的手，把那一把锃亮的短刀捅进了那个男人的胸口。

“我曾经教过你该怎么做。”

粘稠的猩红色液体很快就覆盖了冰凉的石台，胸口被刀刃捅进去的男人应该是之前就被蝎子做了什么手脚，他疼的大声呼喊，却迟迟发不出声音来。

蝎子曾经教过我该如何处理这个。

我熟稔的用刀刃将人类的躯体剖开，脂肪，肌肉，骨骼，血脉，一样一样的从男人的身体中分离出来。

恍惚中我仿佛看到了那天杀死灰的错觉。

灰在累累尸骨之中对我笑。

不知名的男人躺在这个简陋的台子上无声的惨叫。

我拼尽全力将刀刃一次又一次的送进灰的身体，他微笑，他诉说，他最终再无了声息。

我缓慢精准的去除那个男人的内脏，他嘶鸣，他求饶，他死不瞑目的在我手里咽了气。

我看到了那天杀死灰时的错觉。

我却沉沦在这种错觉之中，将他又杀死了一次。

灰现在，终于和他身后背景之中的尸骨们融合在了一起。

处理好这些之后，蝎子又从我手里拿开了那把短刀。他唇角带着些许笑意，染了别人的血，艳丽的像是染了颜色的花。

“灯。”

蝎子又叫着我的名，声音轻缓至极。

“做得不错。”

蝎子用手指替我抹去我脸上溅上的血液，生怕我听不到是的，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表扬我的那句话。

“你做的不错。”

我扑上去搂住蝎子的腰。

他愣了一下，反手把我抱在怀里。

鼻息间是蝎子身上消毒水的气味和这房间里浓厚的血腥气息。

可我安心。

我前所未有的安下了心来。

“你还活着……”

“嗯。我还活着。”

我颤抖着抱紧了蝎子的身体，蝎子还和以前一样，温热的，柔软的，从出生起就一直陪在我身边。

“你会死吗……”

我听到耳畔是蝎子带着不屑的轻声哼笑。

笑过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我才听到了蝎子笃定的回答。

“我不会死。”

“灯。我不会死。”

蝎子这样对我说道。

“我会成为永恒。”

蝎子压低了嗓音，这样对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