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058 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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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态度坚决的做了决定,安卉自然也只有妥协的份儿。

坐在马车上,安卉的心情还是很低落,贾赦看在眼里,也只能是干着急。于是,一个眼神递向绾绾,只等着女儿来救场。

绾绾向来聪慧,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很会哄人开心,很清楚安卉哪个地方是最柔软的。于是,拉着一旁的安安,微笑,“娘亲,您知道吗?安安现在已经能把《三字经》都背下来了!”

安安是安卉给取的小名,贾赦早在安安三岁的时候便给他取名贾琮,正式记入了族谱。但是正如绾绾取名迎春一般,在这个家里大家还是比较习惯于称呼小名,一则是习惯,二则是显得更亲近一些。当然,还有一个不能说的理由,那便是他们都觉得小名取得比较好听一些。

对于“贾琮”这个名字,安卉不能不抵触,那毕竟是别人的名字。但是想着那贾琮好歹是平安长大了,安卉也就不去计较那么多了。在她的眼里,没有什么比儿子平安更重要的。横竖,不管叫什么,她都是一直唤“安安”的,正如她从来不会唤绾绾为“迎春”。

安安已经四岁了,四岁的古代孩子会背《三字经》其实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古代孩子开蒙早,很多孩子刚把话说顺溜,便开始学习这些东西,不到三岁就已经滚瓜烂熟。到了安安这个年纪,《百家姓》、《弟子规》什么的甚至都已经倒背如流,虽然他们并不明白那里面的意思。

但是,安卉并不想剥夺儿子童年的乐趣,所以一直不做要求。便是《三字经》,也是讲里面的小故事比死记硬背来得多。至于的孩子未来,安卉想的很简单,士农工商,入仕那是必须的。但是,安卉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望他将来能外放地方,做个天高皇帝远的父母官也就行了,乐得轻松自在。

不过,安卉想法到底是她一个人的意思,她不着急,却是有人着急的。这些人里包括识文断字的丫鬟,还有绾绾这个长姐。所以,安安还是在绾绾等人的努力下,安安总算是解决了《三字经》了。

“是吗?那很好啊!”安卉虽然说着话,心却不在这里。她虽然很关心自己的儿子,但是对于这种事情却一直都是兴趣缺缺的。

对于儿子未来的规划,安卉有和贾赦提过,贾赦听了只觉得好笑,连声道:“我们的儿子,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那一步!你且放宽心便是!”

贾赦也乐于教儿子读书,不过他教的始终都是《孝经》范畴。而且,与旁人不同,随着安安愈发的大了,贾赦对他也愈发的严厉了。或许这是古代父子的相处模式,纵然是贾赦和安安也不能例外。

“哦?终于能背下来了?背一遍听听!”贾赦面上看起来淡淡的,好似突然心血来潮一般。

安卉一听这话,注意力立刻便集中了。这些年贾赦对她很好,可是这种好并不能延续到安安身上。虽然安安还很小,但是若是哪句话说错了,哪件事不合贾赦的心意了,立时便会得来一顿斥责。就算安卉就在跟前,也是阻拦不住的。

安卉自然是心疼的,但是一句“慈母多败儿”就能把她挡回来,而且,她也清楚明白的知道孩子的成长过程中需要有个敬畏的对象,所以也不是很拦。

好在贾赦到底是怜惜安安年纪小,纵然是错了,也不过是关禁闭或者是罚跪一类的。正如安卉很久以前所要求的那样,纵然是恼极了,也不过是按在腿上打几巴掌。那动不动请板子的毛病,到底还是改了。

不过,母亲到底是母亲,纵然心里都明白,却还是忍不住为儿子担心,省不得看他伤心委屈的小模样。

只是,安安毕竟是个孩子,并不明白什么爱之深责之切的道理,只知道一味儿的害怕贾赦,此时听着父亲不咸不淡的开口,隐隐的好似还带着不满,心里便止不住的进账,忙起身,半低着头,略带稚嫩的声音响起。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再加上他本就不是很熟悉,此时又顶着贾赦这么大的压力,自然免不了一番磕磕绊绊的。

安卉还不觉得什么,贾赦却是不满意的,重重的扣了一下扶手,冷冷的开口,“这就是所谓会背了?人家的孩子,不到三岁都比你背得好!”

果然,这“人家的孩子”是古往今来所有小孩最大的敌人,“人家的孩子”总是那么的完美,从不打架,从不玩耍,从来都是好好学习,门门优秀的。只是,“人家的孩子”究竟在在哪?

安卉在心里暗暗吐槽着,只是,她也只能吐槽,却不能真的问出来。

叩击扶手的声音好似一记重锤击在安安的心头,不禁心跳加快,耳边传来父亲的问责,小小的人儿吓得忙跪倒在地,却不敢辩解半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红红的,看着极为可怜。

只是,这个模样看在贾赦眼里,不禁引不起丝毫的怜惜,反而怒火更炙,“没出息的东西!你敢掉一滴猫儿尿试试?!”

安安见父亲如此严厉,心中自然大骇,立时便想止住眼泪,只是,心里越像止住,那泪水却愈发的有泛滥的趋势。

安卉一看要糟,忙拉了拉贾赦的衣袖,贾赦转而看向安卉,眼神明显的传递着他的不悦,安卉此时头脑极速旋转,只想着要救儿子,再也顾不得其他了,“安安不好,回去再教训便是。这时,却是不合适的。眼看着,就要那边府上了。让人看了,岂不多想?好似咱们多不情愿似的!”

贾赦的脸色微微有些缓和,只是眼睛中的怒火依然难灭,瞪着安安,怒骂,“我看着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就生气!”

听着贾赦骂安安没出息,安卉忍不住不高兴,想跟他辩上一辩。可是,她是个聪明人,在人前,不管是下人还是儿女面前,她都不会冒犯贾赦的威严。

于是,她只能赔笑道:“安安还小!”

“小?!都四岁了,还小吗?”贾赦豁然起身,面上怒色丝毫不减,“我出去骑马,免得看着这个没出息的生气!”

说罢,挑开车帘,也不顾马车尚未停稳便跳了下去。

安安眼看着父亲如此生气,再也忍不住眼泪,哭得像个泪人。无声哭泣的模样,别提多让人心疼了。安卉看在眼里,不觉得真的恼了贾赦几分,忙拉过儿子,小心的抱在怀中,“我可怜的小乖乖,快别哭了,你把娘的心都哭碎了!”

安安抱着安卉,哭得愈发的伤心了,“娘亲,安安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很笨……”

“不是,不是!娘亲的安安最聪明了!娘亲相信安安一定能背下来!”安卉知道小孩子的自信心很重要,将儿子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心疼的擦拭着他脸颊上的泪水,“安安现在背给娘亲听听!等你背下来了,娘亲就去告诉你爹爹,让他知道他冤枉我们安安了,好不好?”

小孩子其实很好哄,尤其是刚刚受了打击的小孩子,安安听到安卉的鼓励,吸了吸鼻子,止住了泪水,慢慢的背了起来。

安卉一边听着,一边却止不住的陷入了沉思,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错了,安安看起来确实不如绾绾当初聪慧,尤其是对着贾赦的时候。古人早慧,她这样用对现代人的方式对他,会不会有些不合时宜?会不会直接导致这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她觉得有些头疼!或许顺其自然,按着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走,才是最好的!

好在儿子到底还小,也不至于误了什么。只是,以后,少不得都得改了过来。只是,孩子以后的人生乐趣必定会少了很多。而贾赦那样古人,就算看到了儿子的进步,只怕要求也会跟着提升,这样的情景,估计也一样少不了。

安卉不是贾赦,她不会因为安安停顿了一下而生气,甚至会主动提醒一下,所以,自然很顺利。

“安安真棒!”既然贾赦负责打击,那安卉也就只能选择鼓励了,她可不想儿子被贾赦骂傻了。

安安扯了扯嘴角,笑容明摆着带着敷衍,没有几分真心。

安卉看了,心里有些担心,眼珠子一转,好似漫不经心的问起了《三字经》里各句里的故事。

安安虽然年纪小,却非常喜欢听故事,听了之后,也能记得。受绾绾小时候更喜欢秋雨讲故事的影响,安卉在给安安将那些故事的时候,会找人给他做角色扮演,形象生动,安安也很喜欢。

安卉初开始讲故事的时候,是像对着绾绾那样,是为了讲道理。可是,现在她想要的更多,她想要锻炼安安的复述能力。所以,每次讲完了故事,便会要安安再给她讲一次,刚开始的时候,安安自然不会讲,安卉便很有耐心的带领着他一遍一遍的说。于是,那些故事便牢牢地印在了安安的脑子里。

听着四岁的小孩子用着稚嫩的生气说着那些感人的故事,安卉只觉得满意极了,“看!我们安安还是很厉害的!别人家的孩子是比安安会背得早,可是他们并懂得这里面的故事,更不知道那些故事教育了我们什么!我们安安虽然慢了一点,但是基础打得牢,道理也明白得通透,这才是最重要的!现在或许看不出来,将来自然就显出不同来了!读书,就是要这么读,才能真正的读明白了!”

“真的吗?”安安身上的颓废之色尽扫,看着安卉的眼睛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当然!”安卉微笑点头,眼看着儿子露出了笑容,这才放下了心。抬头,却正好看见绾绾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儿,微微低着头,看起来很可怜,不禁有些自责,伸出手,微笑,“绾绾,到娘亲身边来坐着!”

绾绾抬头,嘴角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笑,起身,亲昵的坐在安卉身边,主动挽着安卉的胳膊撒娇。

安卉以为,绾绾之前那个模样,必定是为自己一句话惹来如此风波而难受。实际上,根本不是那样的。绾绾之所以发愣,是因为她在车帘晃动之际,无意间看到贾赦在下车之后的笑容,没有半点怒气不说,还好似松了一口气一般。想到马车上之前沉重的气氛,她似乎明白所谓生气,不过是父亲故意为之罢了。

意识到这个,绾绾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一直都知道她父亲和母亲的感情好,可是,再怎么好,也不能“利用”那么小的儿子啊!想着安安之前那可怜的小模样,绾绾愈发觉得自己这父亲就是个狠心的了。

这些,贾赦自然不知道的,纵然他知道了,也定是不以为然的,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能有这么个机会尽孝,身为儿子自该是万死不辞的。

这么一番折腾,马车回到自己的家时,已经不早了。询问了一下下人,这才知道林黛玉已经到了。

“要带着孩子们过去吗?”安卉看向贾赦。

贾赦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们也都累了,先回家歇歇!我估摸着,一会儿那孩子就会来我们这里了!”

安卉点了点头,一手牵着绾绾,一手牵着安安,也不管贾赦,一边走着,一边对秋雨说:“林家姑娘如今在守孝,你立刻派个机灵点的小厮速度去瑞和祥买素净的缎子,不拘数量,见到好的,每种三匹,直接拿来。然后,买两件合适绾绾和安安穿的衣服,尺寸方面要求不需要太高,只对付过今日和林家姑娘见面便是。”

安卉和贾赦两个人还有很多衣服没有带到庄子上去,如今寻出几件素净合适的,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可是安安和绾绾这几年一直在庄子上,这边根本寻不到合适的衣服。当时走得匆忙,安卉也没想起嘱咐两个孩子换衣服,如今这样花红柳绿的,实在是有些不方便见林黛玉。

以前林黛玉还没有来的时候,安卉便一直想着,只要她在,定然不让那孩子从角门进,更不会让府里的人穿得那样喜庆去见她,尤其是王熙凤。只是,计划到底赶不上变化,如今她只能是匆匆忙忙的补救一番了。

贾赦看到安卉这个样子,便知道自己发作儿子的“仇”,安卉依然记得,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只摇头装作不知。

安卉看了一眼府里的下人,“还有你们!也都回去换上素净的衣服!”

下人们自然忙低头应是,从庄子上带来的下人也不例外。

安卉回去,自然免不了一番梳洗换装,贾赦却纹丝不动。

上下打量着贾赦身上的服饰,藏青色,虽然算不上喜庆,却也算不上素净,安卉本不想搭理贾赦,但是看到他这个样子,还是忍不住,“老爷也换一件罢?这样多少有些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贾赦坏心眼的停顿,眼看着安卉脸色微沉,这才接着说,“我并不预备见那孩子!”

“为什么?”安卉不解。

贾赦微微眯起眼睛,“我要让林如海知道,我也不是个没脾气的!”

安卉愕然,可是,之前是哪个说要让林如海看看什么叫大家气度的?合着现在不让人见识了?

当然,这话,安卉自然不会说出来的。不过,她已经用眼神表现得很明白了。

贾赦无奈的摇头,看着安卉的眼神十分的失望,略带夸张的感叹道:“我这么劳心劳力的到底是为哪般啊?!”

看着贾赦这个样子,安卉是又好气又好笑,真真儿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瑞和祥毕竟是自己的地方,东家要东西,又表明了是急需,那速度绝对是火箭似的。

等到林黛玉来的时候,安卉这边早已做好了准备。

虽然荣国府仍旧是开了角门,安卉也依然选择开正门。虽然感觉好像低了荣国府一头,但是她相信以林黛玉那样的七窍玲珑心,定不会看得如此肤浅。若是为跟荣国府堵一口气,而让林黛玉觉得她这诸多的用心都是表面功夫,反而不美。

不过,安卉也会到正门去接,而是等在了仪门外。如此,既显得亲近,又不失身份。

“可算是来了!”安卉上下打量着黛玉,笑得眉眼弯弯,“舅妈今日才接到消息,刚从庄子上赶过来,到底还是迟了些!路上可还好?”

不得不说,美人就是美人,不过才几岁,明显与旁人不同。倒不是说林黛玉的五官有多出色,因为无论是贾元春还是绾绾都是极漂亮的女孩,就算出色也不可能有多大的区别。安卉之所以说她与旁人不同,是因为她身上的那股子气质,让人见之忘俗。就好像警幻仙子站在那里不说话的样子,让人心生喜欢,忍不住的想要亲近她,对她好。

林黛玉如今不过是六岁的小娃娃,看着这府里与之前喜庆奢华的样子完全不同,心里首先便多了几分好感,如今见安卉眉目可亲,身上穿戴得极为素净,心里更是喜欢,想着之前在那边众人的模样,只觉得那哭泣声都那么的做作,心里不由得一阵发酸,打心眼里恭恭敬敬的施礼道:“侄女这一路上都很顺利,有劳舅母挂念了!劳烦大老远的赶回来,侄女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安卉扶住林黛玉,“看你这孩子,自己家里,很不必这么规矩!你身子骨弱,这外面风冷,咱们也别站在这儿了,回屋里说才是正经!”

林黛玉随着安卉进了屋里,只见这里的摆设虽不同于荣国府的奢华,却极为精致,倒和自己家里极为相似,心中更是觉得亲近。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他们两个是我的儿女,这是绾绾姐姐,那是你安安弟弟。”

林黛玉从一开始就注意到跟在安卉身后的这两个孩子,也一早就猜到了身份,绾绾神色可亲也就罢了,安安却是和她那苦命的弟弟年纪相近,心里又是亲近又是悲伤,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有贾赦那样的父亲,安安的规矩是极好的,对着林黛玉深深地作揖道:“安安见过林姐姐。”

林黛玉含泪去扶安安,安安惊慌的后退几步。

安卉蹙眉,不悦的看向安安,“真是不懂事!这是你正经表姐!”

安安不由得红了眼眶,可怜兮兮的看着安卉,“安安只是怕父亲知道了不悦……”

安卉无奈,拉着略微显得尴尬的林黛玉坐在自己身边,“我们这些年住在庄子上的时间比较多,安安又调皮,时常和周围佃户家的孩子们玩。农家的女孩子,不怎么讲究规矩,安安自然也就和她们玩在一处了。可是,你那舅舅规矩甚重,知道了以后大怒,狠狠地责罚了你这弟弟。所以,安安刚刚就失了分寸。”

安卉一边说着,心里一边想,一个四岁的小娃娃都懂的道理,若是老太太和贾宝玉那边不顾,以林黛玉的敏感,若是不生气,那才真是出鬼了呢!嘴里不说,心里却对自己儿子的表现十分的满意,恨不能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林黛玉脸红了起来,小孩子这样,反倒显得她不懂规矩了,“不关安弟弟的事儿!是侄女看着安弟弟的样子,就想到……”

林黛玉说着便开始抹眼泪,话说到这个地步,大家都能明白。若是再说下去,反而失了分寸。毕竟,没有人喜欢把自己的儿子和一个已经没了的孩子相提并论。

安卉抱着林黛玉,“可怜的孩子,快别哭了!”

安安这时上前几步,怯怯的拽了拽林黛玉的外衫,“林姐姐别哭,我给你抱!就算……就算父亲打我,我也给你抱!”

林黛玉毕竟是孩子,听着安安奶声奶气说着这样的话,不禁悲从中来,一把抱住安安哭了起来。

安卉倒没想到安安会说这么一句,不过很明显,效果很好!不是说林黛玉是来还贾宝玉眼泪的吗?可是,她又为什么要流这些眼泪呢?

绾绾来到林黛玉身后,轻轻的在林黛玉背部给她顺气,却没有开口劝什么。

哭了好一会儿,林黛玉这才起身擦干了自己的眼泪,起身对着安卉施礼,“侄女失礼了,请舅母恕罪!”

“你这孩子,怎的这么多礼?快坐下!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要记得,这里就是你的家,这里每一寸土地,都遍布着你母亲的足迹!你身上既流着你母亲的血,自然便是这个家正经的主子!”想着以后连下人都敢挤兑林黛玉,安卉就忍不住心疼这孩子,心里对林如海的怨气是半点也没办法转移到她身上。

林黛玉忙谢了坐,安安坐在她旁边,绾绾则坐在安卉身边,与林黛玉相对。

“瞧我!只顾着和黛儿你说话,竟把你舅舅给忘了!”安卉说着,招来丫鬟,“去外面书房里把老爷请来,就说林姑娘已经到了!”

林黛玉怔住了,只为那一句“黛儿”。从来都没有人那么叫过她,可是听她这大舅母叫出来,她竟然觉得心头涌上一种莫名的情绪,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感觉。

说罢,秋雨将备好的缎子送上来,安卉拉着林黛玉的手,“因为不知道你的尺寸,所以只给你准备了料子。我特意给选了一些素净又时兴的,你穿着必定好看。”

有钱人出手就是不一样,如今安卉手头上银钱富裕,又是对着林黛玉,出手那是大方得厉害,满满的摆了一大桌子,就算是林黛玉也不由得怔住了,“这些……也太多了!未免浪费了!”

“傻丫头!这如何会浪费了呢?!回头留下自己最喜欢,剩下的便送人!老太太和二太太那边要孝敬,姐妹嫂子那边要交际,体面丫鬟那边要赏赐,怎么会嫌多?这些缎子都是瑞和祥的,是咱们这儿极有名的!不论是送给谁,她们都会高兴的!纵然都是自己的亲人,也要有所表示,大家亲近起来!”安卉一边说着,一边状似无意的看林黛玉的表情,如果她不知好歹,来一句不喜欢这些虚伪的东西,那她也就不费这么多心思了。

林黛玉是何等聪明的女孩子,自然明白安卉的一片好心,也不会说出那样不知好歹的话,很感动向安卉道谢。

不一会儿,有人来回话,“老爷说了,‘连日身上不好,见了姑娘彼此倒伤心,劝姑娘不要伤心想家,跟着老太太和舅母,即同家里一样。姊妹们虽拙,大家一处伴着,亦可以解些烦闷。或有委屈之处,只管说得,不要外道才是。’”

林黛玉自然是恭恭敬敬的应是,只是脸上微微红了一下。

安卉想着,这林黛玉或许是知晓她父亲和贾赦之间有些不愉快了,只是面上仍旧笑着,“你这舅舅就是规矩多,你也别害怕!他是真心疼你的!你还没来之前,他就一直担心着你来了以后会受委屈,时时刻刻挂在嘴边!只是……”

安卉不在看林黛玉,好似心虚似的看向别处,“前几天有些不舒服,今儿路上骑马又着了风,估摸着身上有些不好。”

“如此,倒真是侄女的不是了!”林黛玉神色有些不安。

安卉忙安慰林黛玉,然后绾绾和安安又和林黛玉说笑了一会儿,眼看着时间不早了,林黛玉便要告辞。安卉自然是苦留林黛玉吃过晚饭去,林黛玉便说还要拜见二舅舅,唯恐不惊,安卉无奈,也知道书中是如此,便同意了。亲自将林黛玉送到仪门前,将东西装了车,眼看着林黛玉上车,安卉突然道:“等一下!”

林黛玉回眸,“舅母有何吩咐?”

“你身上有玉没有?”

林黛玉不解,却还是恭敬的回答,“没有!我如今守孝,身上的各种首饰都收了起来!”

“你把我梳妆台里的那块玉拿来,我这边有用!”安卉先对着秋雨如此吩咐了一下,然后才看向林黛玉,“你不知道,你不是有个衔玉而生的表哥吗?他每见到了个姐姐妹妹便喜欢亲近,只说和人上辈子见过,看着亲近。然后就问人家有玉没有,若是有呢,也就罢了,若是没有,便又是一场疯魔,直说自己那玉不是好东西,硬要给砸了。”

安卉丝毫也不羞愧的用了自己的先知,尽全力的黑化贾宝玉。

林黛玉蹙眉,对于安卉所说的很是不能接受,忍不住怀疑却又觉得过意不去,一时间很是矛盾。

安卉也不指着林黛玉现在就对她推心置腹,自秋雨手中接过那块通透的翠玉,亲自给林黛玉戴上,“好了,赶紧去你二舅舅那里罢!迟了就不好了!”

眼看着林黛玉的车子走了,安卉这才转身回去。

而林黛玉自然也讲安卉目送她离开的一幕,心里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儿。

然后,林黛玉便到了荣禧堂,路上一番见闻,自不必多说。

只是,她没想到她不仅没见到大舅舅,连二舅舅的面也没见到。

王氏只说了一句,“你舅舅今日斋戒去了,再见罢。”

林黛玉虽小,却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她知道,她那二舅舅此刻必定是和那先生贾雨村在一起的,对于父亲想要请贾政帮助贾雨村谋职位一事,她是极清楚的。她也知道,她母亲和这位二舅母的关系不是很好,却不曾想她竟如此的不友好!原本在安卉那里减少的悲苦也慢慢的重新凝聚了起来。

其实,林黛玉不知道,王氏这个真不是对她不友好的表现,虽然她也真的对她不太友好。王氏是不知道贾政人在哪里,不得已才说了这样的谎。妻子竟然不知道丈夫的行踪,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这事却是真真切切发生了的。因为,贾政为着赵姨娘那事已经彻底的恼了她,虽然不曾休妻,却也是一眼都不愿意看见她了。这夫妻俩,如今连表面上的和睦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王氏如今是三句话不离自己的宝贝儿子,这次也是一样,“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你三个姊妹倒都极好,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或是偶一顽笑,都有尽让的。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了。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林黛玉心中悲苦,父亲和外祖母打着将她许配给贾宝玉的主意,这边准婆婆有这样警告她不许和贾宝玉亲近,如此的进退两难,真真是让人痛苦。

无奈,林黛玉只得回道:“舅母说的,可是衔玉所生的这位哥哥?在家时亦曾听见母亲常说,这位哥哥比我大一岁,小名就唤宝玉,虽极憨顽,说在姊妹情中极好的。况我来了,自然只和姊妹同处,兄弟们自是别院另室的,岂得去沾惹之理?”

说到这里,心里很是着恼,她也是大家闺秀,还能去沾惹男子不成?生气之余,竟忍不住连父亲和外祖母都恼上了!

只是,王氏接下来的回答让她愣住了,男孩子竟然和姊妹们一处娇养?还时不时的甜言蜜语?

想起之前在大房里看到那个不过三四岁便进退有度的小娃娃,林黛玉更是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气背过气,愈发的觉得自己的将来是没有希望的。

好在,她之前在大房里耽搁的时间长了些,如今不过几句话,老太太那边便传饭了,于是,自然起身前去。

在林黛玉离开之后不久,贾赦便来了,安排着回庄子上。

安卉犹豫了一下,“要不,夫君你先带着孩子们回去,我不太放心黛儿那边,想着晚饭去那边看看。夫君若无是,明个儿再来接我可好?”

安卉嘴里说是不放心林黛玉,实际上不过是想去看戏,而且看得还是被自己改变了的红楼。

贾赦怔住,犹豫了好一会儿,叹气道:“趁着天儿还早,我命人把两个孩子先送回去,然后用过晚饭咱们一起回庄子好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怎么放心得下?”

安卉仔细想想,这样也好,便笑道:“如此,便谢谢夫君了!”

于是,与原著不同,林黛玉到贾家的第一顿饭,安卉也在场。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贾宝玉这话一出口,林黛玉的脸色就变了,看得安卉低头暗笑,她确定这下林黛玉对贾宝玉的印象可是糟糕透了。

“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他?”说这话的,自然是贾母。

“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

贾宝玉如此回答,于是,林黛玉的低下了眼眸,眼睛有了几分难掩的怒气,好似被人调戏的一般。

宝玉便走近黛玉身边坐下,毫无顾忌的细细打量,安卉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林黛玉的耳廓都红了,若是书中,必定是羞的,可是如今却极有可能是恼的。

不管是哪一个女人,都不会喜欢男人拿着常打趣别的女人的玩笑话打趣自己。纵然,林黛玉还是一个小女孩,但是谁让人早慧呢!

“妹妹可曾读书?”

“不曾读,只上了一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林黛玉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想着早先她说自己读了《四书》时老太太的样子,不禁很不高兴。她虽然是女儿身,可是却从来都不会因此请看她半分,林家书香门第,女子读书也是有的。可是,在他们这里,竟是成了罪过了。他们林家人,从来都不会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果然,不一会儿,贾宝玉便问了林黛玉的字,林黛玉自然说没有,于是,贾宝玉就诌了一个‘颦颦’。

安卉在此时开口,“宝玉,这字可是不能乱取的,须得黛儿及笄之年,由尊长赐下才可。而且,这‘颦颦’二字,寓意也不是很好。不管怎么说,我们到底是希望黛儿以后都眉开眼笑的。”

其实,安卉这话说得很明白,若是执意要那么叫,就是不怀好意,希望人林家姑娘一辈子都眉间紧锁。

安卉此言一出,房间里霎时间便静了下来,老太太和王氏脸上都不好看,安卉也只当看不见,横竖这两个人此时也是拿她没有办法的。

贾宝玉和安卉接触不多,再加上小孩子敏感,能感受到安卉对他的不友好,所以也不与安卉亲近。不过,安卉到底是长辈,他也不敢顶撞,便笑了笑,转而问林黛玉有没有玉。

林黛玉见事情又被安卉料中,不由得苦笑,点头道:“自然是有的!”

于是,一句话终结了,也就没有之后贾宝玉摔玉一事了。对此,安卉表示,她非常满意。

不一会儿,奶娘来请问黛玉之房舍。

老太太早有打算,说:“今将宝玉挪出来,同我在套间暖阁儿里,把你林姑娘暂安置碧纱橱里。等过了残冬,春天再与他们收拾房屋,另作一番安置罢。”

宝玉道:“好祖宗,我就在碧纱橱外的床上很妥当,何必又出来闹的老祖宗不得安静。”

安卉不待贾母说话,便捂着嘴笑,“真真儿是个傻孩子,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和黛儿都这般大了,岂能住在一处儿?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正是这个道理!”王氏从来都很讨厌安卉,但是安卉此时这句话说得是深得她心,怒斥宝玉,“你也懂点事儿,今儿这事若是你父亲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老太太不高兴了,“好了,好了!好好的吓孩子做什么?他还那么小,懂什么?”

王氏听了这话,面上不显,眼睛里狠狠地闪烁了几下,惟有安卉安卉完全没有感觉,根本不把老太太的话放在心上,对于自己初战告捷,高兴得不得了。

安卉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坐着马车回庄子。

看着安卉高兴的样子,贾赦虽然不是很理解,却也觉得,只为了这样的笑容,自己等到天黑也算等得值了。

两人正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时突然,马车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安卉一头想车壁上撞去,贾赦眼疾手快,一把将安卉拉住,接下便听得“啊”地一声痛呼。

“哐当”一声,马车生生被人劈做两半,安卉只觉得眼前一花,竟然出现了十数个持刀而立的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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