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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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计不能实施这个事实,让仇韶只好暂时把‘智取牧谨之’这个问题暂放脑后。

虽然干掉牧谨之是很必须的,但这充其量只算得上一个让人不太舒心的插曲,生活不能因此而停顿,仇韶每天引以为豪的严谨的作息还是要继续保持下去的。

溪湖广阔,一面环山,山林深处是仇韶常去静心打坐的地方,这儿分布有许多小瀑布,溪水从山涧岩石间倾落而下,寒潭间有石突出,仇韶隔日便会在瀑布下打坐两个时辰,任飞泻而下的流水击打在身。

在冰彻刺骨下,心中杂念,耳边噪音,都会因为寒冷而冻结住。

天地无边,唯有无我。

呼吸会与山风溶于一体,所听的不止于方圆中的鸟鸣虫唱,只要闭上眼,思想就会是无边无尽的天际。

所以只有在这儿,仇韶才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谦卑。

只有前方才是归宿。

人生短暂,所以仇韶非常珍惜每一天的习武时间,对于他来说,每一天都是稀罕金贵的,而今日,只不过过了一个多时辰,仇韶就被林外那一堆人杂乱的脚步声吵得睁眼了。

教中的人都知道,仇韶最恨别人在他打坐习武的时候过来打搅。

仇韶赤/裸着上身,盘腿坐在瀑布下那块冷石之上,长发垂入溪水之中,满脸都是不悦之情,双眼冷寒,凌厉地瞪着那领头持杖老者。

“秦长老有何事,你不知,本座正在打坐么?”

秦长老是目前白教中资质最老的,跟在他身后的长老们皆是垂眼不语,眼观鼻,鼻观心,纯粹是为了显得声势浩大,而将眼前最为艰苦的任务,交由秦长老全权处理。

秦长老无视教主杀气腾腾的视线,朗声说道:“属下知道,但请教主现在,移步议事堂。”

议事堂是白教商议重大事务的地方,只有攸关白教生死的重要大事才会在那里讨论,而面前的阵势是几乎所有的长老们都全员出动……仇韶垂眸一叹。

难道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需要他出面主持大局了么。

秦长老拄着代表最高长老身份的权杖,走到了寒潭边上,这儿的寒气让老人咳了数下,秦长老沙哑着嗓子,道:“现在,白教长老殿所有长老们,以及左右护法,五十二位堂主,都在议事堂等候教主。”

仇韶起身,步入水中,潭水不深,只达腰间,涟漪便随着仇韶的动作而在水中一圈一圈的荡漾开。

“究竟出了什么大事,需要本座去议事堂。”

仇韶越是靠近岸边,长老们就越是将头低的越下,只有秦长老面皮不动的昂着头,用拉长的语调,严肃的苍老声音回答说:“当然是大事,白教如今的头等大事,是让属下们都心急如焚的……大事。”

看秦长老这样说,仇韶不由的也皱起了眉头,在他的认知里,目前江湖正是面上风平浪静的好时候,当然底下有什么暗潮涌动那就很难说了。

江湖中总有一些门派,以暗中偷袭,趁火打劫为立派生根之本。

“难道是有宵小敢来惹我们的麻烦?”

怎么会呢,按理说,敢来惹白教的麻烦的人,坟前都能芳草萋萋了。

秦长老握住权杖的手又紧了一分,目光坚定的看着仇韶:“这并不是外忧,此事事关教主,所以还请教主认真对待,现在快快随我们去议事堂吧。”

“事关本座?”

此时,寂静的唯有虫鸣的山间忽然刮起了猛烈的山风,一浪高过一浪的翻卷,潭边的林木都被摇动的沙沙作响,树叶纷纷飘落在水面上,打着旋转的顺水流走,直到树木枝叶都停止了晃动,整个林间又重新静谧下来。

秦护法苍老沙哑的声音像破铜锣一样,首先打破了这股奇异的安静。

“教主的人生大事,难道不应该是我们白教首要需要关心的头等大事么?”

水珠顺着脸庞点点滴滴的下滑进潭水里,仇韶呆愣许久,才茫然的抹了把脸。

“本座的……人生大事?”

这件事究竟要从哪里说起呢。

如果万事皆有因果起源,那仇韶今日的大劫必然是来源于自己那日的识人不清。

话说那日仇韶偶遇了许堂主,还得了几本赠书,却没想到事情却没有因此而画上句号。

许堂主在仇韶领书走后,激动的不能自己,并且将这个大好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分享给了各位长老们知道。

教主,似乎是春心将动了。

仇韶今年二十有五,早就过了官府限定的成亲年龄了,如果说是因为留恋花丛或者说眼高于顶那还好办,再爱扑腾的蝴蝶,也会有飞累停歇的一天,但让白教长老们忧心忡忡的是————

他们的教主根本不识情爱。

有一个醉心武学,勤学上进的教主,当然是好事,但万事都有个度,过了这个度就很糟糕了。

教主在原本应该春心萌发的年纪里,没有对异性产生丝毫的兴趣,当然,对同性也没有。

花样豆蔻的娇艳少女在教主眼中,似乎与他们这些粗汉子并没有什么区别,这种可怕的一视同仁让长老们觉得即可怕,又难过。

他们身为长辈,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教主走入歧途的。

在教主的个人问题上,以秦长老为首的长老殿们已经努力奋斗了许多年,可是所有的苦口婆心都像精卫填海时所衔的石子一样,在教主的心中泛不起丁点的波澜。

教主依旧我行我素的固执着。

就在他们心灰意冷之际,许堂主却带来了一个惊天的好消息。

教主,似乎是真的开始对男女□□开始感兴趣了。

这个让所有人枯木逢春的消息顿时让长老殿里一片沸腾,许堂主也得到了大大的褒奖,许堂主表示,能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为教主启蒙的老师,是他毕生的荣幸,看到教主拿着书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十分复杂,那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心情不是一般人能体味到的。

所以许堂主不要金银财宝,毕竟自己的无心插柳,也许会改变整个白教的未来命运,无量的功德是不能够用简单的金银来衡量的。

秦长老也果断的作出决定,必须要将这好不容易萌芽的星星之火,趁着好势头,一鼓作气下去,直到拿下教主为止。

多说无益,反正如今木已经成舟了,不管仇韶愿不愿意,他都在重压下去了议事堂。

平日冷清宽敞的议事堂,今日挤满了人,大家都面带喜悦的在这儿欢聚一堂,仇韶一迈进门,就想拂袖而去了,紧跟他身侧的秦长老把权杖朝地上重重地一戳。

“请教主以大局为重!”

仇韶眼角瞄到了地上砖石立刻呈网状裂纹,他克制住面上的不耐烦,大步进大厅里,见到了自己座位左边站着的男人,心里滔天的愤意便席卷而来,他指住牧谨之,对身边的秦长老抗议道:“他比本座还大上许多,怎么不见你们群起而攻之!”

牧谨之替秦长老回答了:“因为属下的人生大事嘛,属下早就心里有数了,而且属下的亲事只是不足一谈的小事,教主的才是第一大事。”

仇韶双目怒视:“你——”

“属下说的也是事实。”

仇韶冷哼一声,一脸冷漠,撩起衣袍下摆坐了下来,闹哄哄的议事堂也一下子安静下来。

“本座重申一次,本座不需要成亲,这种又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的事,本座是绝对不会做的。”

教徒们面面相觑,在他们看来,教主是一个纯粹伟大的人,俗人如他们,是真的非常愿意日日浪费精力的啊。

秦长老早就料到仇韶会有这种发言了,他可不是吃素的,也是有备而来的。

“教主这就错了,成亲怎么会是浪费时间的事呢,有了妻子,就有人能为教主打点琐事,能伺候教主,能——”

“吴护法已经在为本座打点所有事务了,怎么,秦长老对吴护法有意见么?”

本来就是,吴凌一个人就能扛下教中大部分的事务,在现在的白教,牧谨之主外,强在生财捞金,吴凌就主内,打点一切教中大事。

白教蒸蒸日上这么些年,也不会因为说少个女人,就不行了。

再说伺候的话,他迎风居的婢女们,都跟了他很多年了,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把他伺候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子弟。

不知底下哪个堂主,变着嗓子冒出来一句:“但吴护法不能给教主暖床。”

仇韶懒得跟这群人浪费自己时间,他们都是没有追求的人,不明白自己这种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是多么珍贵,用常人的标准去要求他,就是残忍的暴殄天物。

“可笑,本座神功护体,不惧寒冷,也不畏炎热,无需暖床。”

话音刚落而已,仇韶就耳尖的听到牧谨之闷闷的笑了出声。

可恶至极,他早就知道牧谨之是个两面三刀的混账了,现在牧谨之心里,想必是正得意洋洋的隔岸观火着吧。

不能除之而后快的阴险小人,会像蚊子一样在耳边嗡嗡飞绕。

挥不走,除不去,杀不尽,简直就像牧谨之一样让人讨厌。

秦长老见此路不通,只好再换一个角度来劝解,而仇韶就端坐在椅子中间,傲气十足的样子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反而很有大战群儒的迹象。

在众人期盼的注视中,秦长老用柔情攻势继续说。

“教主没有想过么,如果成了亲,娶了妻子,就能为教主生儿育女了,难道教主不想要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小男孩么。”

秦长老见仇韶目光一紧,抿唇不语了。顿时觉得军心大定,胜利有望,很受鼓舞的再接再厉:“以后啊教主就可以教我们的小教主习武打坐了啊,等小教主长大一点点呢,教主就可以跟小教主一起比划比划,父子齐心,多么的大快人心啊!”

教徒们也异口同声在附和秦长老,为了增加可信度,大家都大声诉说自己有儿有女之后各种快乐与满足。

有位堂主还矫情的对仇韶说:自从有了女儿后,属下才觉得自己漂泊多年的灵魂得到了安宁。

仇韶撇开脸,这儿的乌烟瘴气和俗不可耐简直让他无法呼吸了。

秦长老把仇韶一时的沉默看做了软化的前兆,抚了几下袍子上的褶皱,借此来舒缓自己亢奋的心情,老人强忍住骄傲,说:“为教主寻一个合适的妻子,当然是我们的责任,教主是无需费心的,到时候,只管最后出出力就好了。”

“…………”

“咳咳,属下的娘子嘛,不才正有‘在世红娘’的美名——当然这也是教中各位兄弟抬爱了,不过拙荆牵的红线,的确都是又稳又牢的,许多教中弟兄的人生大事,都是借由拙荆促成的,现在都生活的美满和谐,幸福安康,可以说,只有大家的个人问题稳定了,我们白教才能天长地久的稳定啊。”

“…………”

秦长老笑呵呵的摸了把胡须:“属下向教主保证,定能为教主觅得一位好妻子,然后三年抱两,让我们白教枝荣叶茂的昌盛下去!”

他要给那些暗中取笑他们白教无后,自家教主其实是少林真传弟子的人,好好的一番颜色看看!

一直没怎么吭声的仇韶,头也不抬的打破老人的美梦:“不可能。”

“属下不明白尊主的意思……尊主说的不可能,是指?”

仇韶抬起眼睛,黑色瞳孔在周围闪烁的烛光下泛着莹莹的色彩,微抿的唇角彰显着他的忍耐和不快。

“本座不要小孩。”

秦长老倒吸一口冷气,踉跄倒退好几步,几乎要有人搀扶才能站稳,他精心准备的杀手锏,就这样无情的被仇韶狠狠撕破了。

“就算是由本座每日亲自监督指导,想要到跟本座‘比划比划’的程度,如果孩子资质尚好,那就至少需要四十年的时间。”

花四十年去培育一个小孩,还要牺牲掉自己练功的时间去指导,每天花一个时辰在别人身上,连续四十年的话,其实就算得上小半生了——他如果想要去跟人比划一番的话,江湖里还有那么多门派还有高手在翘首企盼他的到来。

何必去走这种冤枉路呢。

秦长老的脸早就气的通红,拄着权杖就在地上捶了数下:“教主难道就不明白,这中间的过程是多么让人心旷神怡,多么的值得我们去珍惜,与家人相处,过程才是最重要的啊!”

“秦长老这话未免太不负责任。”仇韶一板一眼的朗朗道:“众所周知,本座的根骨是百年难遇的,但怎么能保证本座的孩子也会如本座一样,是习武奇才呢,如果孩子资质平庸,那生下来也许一辈子都会活在本座的光环之下,在你们的希冀压迫下努力——也许他奋斗一生,也达不到本座的高度,最后也许还会受到你们的苛责。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未免太残忍了。”

为什么非要他娶妻生子,现在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问题呢。

情爱费神,不提也罢。

而且,世上的事没有付出,就一定不会有回报,所以他既然没有预备过要去付出,想必期间过程也是让人惨不忍睹的。

他一番真心诚意的话,得来的是秦长老愤怒不可抑制的暴怒,有几位资历老的长老手急的拦在了秦长老面前劝阻他不要动气,一定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万万不能伤了和气。

“歪理!纯粹是歪理!”秦长老怒吼:“不孝为三,无后为大,尊主你这样,还对得起老教主么!”

所有人甚至连空气都突然因为这三个字而死寂下来,就像在暴风雨冲击下咆哮着的巨浪波涛,被不知名的力量死死扼住咽喉,再也不能动弹。

仇韶明明知道左边站着牧谨之,但他掩藏在袖中的手还是不可抑制的手颤动起来。

不可追溯的痛楚像蠕虫一样蚕食起他的心智,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起来,对于武者来说,这是最不应该的事。

他依然会像孩童一样感到茫然和无助。

所以只有花更多的时间,更多的努力,才能去与自己的软弱对抗。

于是仇韶波澜不惊的,用冷静的不能再冷静的声音道:“秦长老,本座早就无人可孝了。”

秦长老知道自己一时口快触了逆鳞,之前的愤怒也化为愧疚,底气不足的说:“尊主……尊主莫要这样想,老教主若是在,肯定也是与我们一样,希望教主能够享天伦之乐……”

“本座已经享受过最好的天伦之乐。”仇韶冷气森森的慢道:“不需要次品。”

次品是一定不能为他带来满足感的,他只要最好,最好的那种。

尽管那些都成了回忆。

秦长老几乎要老泪纵横了,他将求救的视线投到了仇韶身边的牧谨之身上。

从一开始,牧谨之就抱剑而立,笑而不语的看着他们争来闹去,秦长老劝不动仇韶,只好把渺茫的希望寄托在了牧谨之身上。

“牧护法,你也好好的劝劝教主吧。”

仇韶心中自然是对牧谨之不抱任何希望的,他不害怕任何的落井下石。

就算牧谨之用花言巧语来迷惑,也不能撼动他半点的意志。

而此时,旁边的男人却用一种极其轻柔的语气,但每个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说了一句。

“在这件事上,尊主的想法,就是我牧谨之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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