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特林的目的很明确，他希望从尼可这里了解到足够多的信息，那些盘根错节的贵族世家，这个的时代最优秀的巫师，以及是谁策划了那场伟大的信仰变革。

法师借此来辅助自己。他对这些人了进行分类，将有价值，可以利用的存在挑出来，剩下的那些，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你想它们来做什么？”老炼金术师握着手里的茶杯，吹了吹杯子里冒出的热气，慢慢的喝了一小口。

“那些人用你来替代梅林，是为了什么？”法师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顺着尼可的问题继续问了下去。

伊尔特林勾了勾手指，茶壶被一只无形的手托到了他的面前，倒满杯子之后，又慢悠悠的飘着，回到了原处。

他的老朋友耸了下肩膀，垂下头，嘟囔着说道：“有太多的原因了，政治这种东西，从来就没有人真正弄清楚过。”

“如果曾经辅佐过亚瑟王的你都弄不清楚的话，还会有谁能左右它？”伊尔特林毫不留情的戳破了尼可的掩饰，他淡淡的说道，“政治家不是慈善家，不是理想主义者，而你也曾经属于这个行列。”

老炼金术师沉默了一会，才叹了口气，说道：“巫师们急不可待的需要信仰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那是因为你没有抓住那个最好的年代，而机会却只有一次。”

炼金术师被人耍了，法师的猜测很可能已经接近了事实的真相。尽管有着崇高的人格，有着他人难以达到的威望，但是谁能不对那个位置动心呢？

人一旦动了心，就有了弱点，有了弱点，就很容易被利用。

尼可耸了耸肩，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红茶：“反正我已经不在乎了，谁都有冲动的时候，但是这种让人晕眩的热度过去以后，世界就重新变得现实起来。”

法师点了点头，这是一个比较好听的解释，而且容易让当事人自己接受。触手可得的神座像是泡沫一样的破碎了，他深知这种打击对于一个传奇人物有多么沉痛。出于一个朋友的立场，伊尔特林并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他把头转向了一直静默着的导师，向他阐述着自己的观点：“事实上，如果七姐妹不是密斯拉的选民，那么借助威望与信仰力，她们中的一大半都应该封神了，甚至包括你。”

伊尔明斯特不否认他的观点，但是他也不完全认可，事实上他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但是他的力量与威望都来源于那位女士，作为一个神祗的选民，敬爱她，崇拜她，神的意志便是他的意志，神的谕令他就必须竭尽全力去达成。遵从神的教义，传播神的信仰，维持神的威严，执行神的旨意，一切否定与质疑，都不应该出现在他们的头脑中。

但背叛从来都是不可避免的，女神很聪明的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来巩固伊尔明斯特的信仰。或者说是，正如同她爱那位睿智又严肃如导师般的阿祖斯一样，那是她的丈夫，她也确实喜爱这个充满了活力与青春的伊尔明斯特。

培养他成为一位合格的神使，是她最心爱的计划之一，而这个计划的结果，也是当然是令她欢喜的。

被女神的神力与爱意所捆绑住的伊尔明斯特，彻底失去了背叛她的可能。

这种感觉很难说清楚，即使是伊尔明斯特自己也曾经猜测，在他年轻的时候，也许只是女神打发时间的玩具，在当他显露出变强的潜力之后，地位则荣升到了工具。

但是他爱她，甘愿为她做任何的事情，这是种极不理智的爱，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就像是被悬空在了朦胧的雾中，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无法感知，他所能做的只有沉溺。

所以即使是失去了封神的机会，在那漫长的岁月里，伊尔明斯特也未曾有过丝毫的后悔，这样的情绪也不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女神给予了他无数的荣誉与辉煌，但当这些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不那么重要了的时候，另一个她取走了他的生命。

度过了千年岁月的法师已经不在乎自己了，他活的足够长久，经历过的东西也足够的多。他老了，那些过去的记忆像是回放一样，经常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开始对这些回忆产生了幻想，思考那些被藏匿起来的可能，而这些虚构的可能大多都成了对他的折磨。

他抚养过的女孩都成为了赫赫有名的选民，而他所挚爱的女神也彻底的死去了，他则必须辅佐那位新诞生的神祗，即使她经常异想天开并且极不成熟。

为此，他甚至杀死了自己的弟子。

这样的活着很累。

如果女神希望他死亡，并且成为她重生的载体，伊尔明斯特并没有异议，作为一个选民，他随时准备着为了女神而牺牲。

他所痛苦的只是这种几乎撕裂了他的背叛，在他被赐予银火的时候，在他沉沦于那炙热的爱情的时候，女神就已经决定了他的死亡。

在聆听的过程里，他知道自己学徒的新目标，这位导师平静的说道：“没错，只要女神还存在着，她们就不可能登上那象征不朽的王座，她计划了她们的诞生，使她们降临到人间，令她们长大，变强，开始传播她的教义。”

消瘦的青年抿了下嘴唇，尽管说出下面的话语对于他来讲太痛苦了，但是他的声音却还一如既往的平静：“必要的时候也是她重生的载体，她的目的只是培养几个永远合格的忠诚的选民。”

伊尔特林勾起了嘴唇，评价道：“这方法不错，基本没有损失，但是却可以得到牢固的保障，老实说我肯定它的价值。”

“可是你却不会使用，”尼可放下了空杯子，继续说道，“我的朋友，你的道德底线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低。”

“我以为自己心里的良知都已经死光了，”伊尔特林自嘲的笑着，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夜已经足够深沉了，他需要回到学校去，而早早离开了屋子的湖中女仙也需要和他丈夫共享这个晚上剩下的时间，“你有什么建议呢？我的导师？”

“如果你真的想要达到这个目标，巫师和贵族从来不是好的选择，”消瘦的伊尔明斯特为他的学徒指引了一道方向，“去那些最贫穷与最混乱的地方，只有那里才是最迫切的需求着信仰的地方。”

智者的语气再平稳也无法掩饰他的疲惫，现在他只是遵从那个契约，为自己曾经的弟子服务。直到他愿意仁慈的释放他，让他自由的回归宁静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