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昌?”乔若珊含笑抬头起身, 她特意挑了容其昌例行去深水湾打球的时间约了乔薇见面, 却没想到一向恋战的容其昌早早就回了saber:“今天怎么这么早结束?”
“ 也不是早,贺老上次输得不服气,立意要过来再杀一局, 只好奉陪。”容其昌笑容和煦,伸手轻拍了下乔若珊的肩头, 目光甫一在乔薇脸上落定,便蔼然问道:“这是乔薇?”
“容先生, 您好。”乔薇面对着轻拥着乔若珊肩头的容其昌微有些尴尬, 却还是再次欠身致意。
乔若珊对容其昌亲切的口吻也有些惊讶。
自从卸下了容氏总裁的职务,容其昌这一向多往政事上用心,只是政界的水颇深, 饶是他在商场上呼风唤雨惯了, 于政界却也只能算是新贵,一些姿态柔软的身段是必须的, 好在乔若珊八面玲珑, 长袖善舞,加上她当年也算是内地体制中人,对内地官场体察之深运用之妙,等闲人当然是及不上一二,有她全力相助, 容其昌由商转仕的道路倒也走得颇为雍容稳当。这样可谓“携手并进”的日子里,容其昌的器重和信任,以及随之而来的政商界人对她更上一层的尊重, 让乔若珊对于这个她陪伴多年男人的竟有了些相濡以沫的感觉。可是她到底不是相信感情的痴心小女子了,绝不会因为一时的美好或是一时的错觉去测试他情感底线,有些话题永远都是他们之间的禁忌,譬如他曾经恍若谈笑的婚约,又譬如他的儿子和她的女儿之间的关系。
可是这会儿,容其昌对乔薇的和蔼亲切却有些意外地感动了她。可是人若心动了,难免心伤,乔若珊一扬眉,收揽了心神,不着痕迹地笑道:“是,过几日就是我生日,乔薇来公干,特意给我带来了生日礼物。”
“唔,还是女孩子家贴心些。”容其昌点头赞许,微笑着问道:“怎么不带乔薇到楼上坐?”
乔若珊微微一笑,打趣道:“楼上是你的私家重地,等闲人哪好随意进入?”
容其昌并不接她的话茬,只对乔薇态度和蔼地解释道:“我一向爱收集些玩物,以前都是锁在仓库里落灰,倒是你母亲开设这会所后挑了些趣致的东西出来做摆设,也是和好友共赏的意思,你要有兴趣可以上楼去看看。”
“嗳。”乔薇刚应了一声,乔若珊便伸手拉住她的手,轻捏了下乔薇的手到道:“乔薇,走吧,这是难得开眼界的机会,容先生平时可是只舍得邀请三五知心好友到楼上小坐的。”
这样的好意自然是却之不恭,乔薇不无好奇地和乔若珊和容其昌上了楼。
saber顶层是浓郁的中国风,深紫檀色的各色古典家私精致大气,一进进开间雕镂画栋,触目可及的各色古玩字画不露声色的闲闲搁置着,可是即便如乔薇这样的门外汉,只匆匆一扫,便也领会到了所谓富贵逼人的气势,幸好窗外的景色让乔薇确认这里仍是都市的一隅。
“这里大到开间布局,小到一个瓷瓶一管笔架的摆放都由你母亲亲自敲定。”容其昌的介绍中不无赞许。
乔若珊心中受用,笑道:“还不是照着你的心意来?”
乔薇听她话中颇有些亲昵的意思,不禁回眸。
乔若珊即刻笑着掩饰道:“年轻人未必喜欢这样的风格,到底有些拘谨,是不是乔薇?”
“不会,看起来还是很有……气度的。”乔薇搜肠刮肚地找着赞美词,却到底觉着气氛尴尬,转身低头认真研究起边上条案上的一尊玻璃加屏里的白色帆船“织物”。
容其昌见她大有兴趣,便指点道:“这艘西洋古帆船是象牙篦丝编织而成的,你看它栩栩如生,大有乘风破浪的气势,如今象牙篦丝的技艺已经失传,这艘西洋古帆可以算是世上无双的孤品了。”
“哦……”乔薇很是惊叹,实在是想不出坚硬的象牙如何能篦丝编织,不由笑道:“我小时候到故宫里参观,好像也看到过一床象牙席,那时候还以为象牙只是用来形容颜色的,现在看来那席子真是用象牙编的了。”
“你说对了。”容其昌笑道:“故宫里的象牙席子是道光年间由工人用象牙篦丝编织的,道光帝生性俭朴,觉得象牙席过于奢靡,便下令禁止了,这门手艺也渐渐失传。”
乔薇见容其昌态度温和,娓娓道来,倒也觉得容昶的父亲看起来虽然也很有威严的感觉,可是为人却好像不似容昶那边犀利难处,便弯腰指了指条案上另一艘白色有珠光的帆船模型好奇问道:“那么这艘船是什么做的?是……深海里的贝壳?”
“好眼力!”容其昌夸道:“这艘船是工匠以深海贝壳磨制,沾粘而成,你看风帆很灵动,可是这下面的船体几乎看不出拼接的痕迹,真是巧夺天工,一般人绝对想不到这整艘船都是由贝壳粘成。”
乔薇轻吐了吐舌头:“我是看出船帆是贝壳磨制的,船体么,我以为深海里大约会恰好有这么大的大贝壳也说不定。”
容其昌见她说得老实,不由呵呵一笑。
乔若珊见他们一老一小,聊得竟然投机,心也落定,体贴容其昌的心思便更多了几分:“其昌,乔薇,你们先聊,贺老他们说话要到,我过去去布置一下。”
容其昌点头:“好。”
乔若珊转身下了楼。
容其昌指着书桌案头的一艘木船模型,对乔薇招手道:“乔薇,你过来看看我这艘宝船如何?”
乔薇走到书案边,那木船一尺多长,样式古典,做工很精巧,木色隐隐有金光,看上去很有质感,可是在这满屋的宝贝中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宝船?”乔薇疑惑道:“是仿照的郑和下西洋的宝船吗?”
“嗯,说得不错。”容其昌满意地点头:“这船确实是精缩郑和下西洋的宝船制作的,用的是紫金老料,你看看,没用任何钉子或者胶水,全部是榫卯结构,却精巧耐用。古人的技艺心思真是奇巧”
乔薇伸手拨弄船桨活动舱门,却也都是活动自如,便笑道:“今人也不差呢。”
容其昌微一沉吟,笑道:“说得也是。”
两人正说着话,乔若珊却匆匆转了回来:“其昌,贺老和何生,老郭都来了,只等你了。”
容其昌抬手示意道:“好,我这就下去。”微一停顿,却对乔薇道:“乔薇,难得你也喜欢这些船模,容伯伯就都送给你吧,只当是头一次的见面礼。”
“不不不。”乔薇吓了一跳,忙推辞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些可都是船模您心爱之物,再说这礼物都太贵重了,我可不敢收。”
容其昌摆手道:“都只是我一时兴起收集来的玩物,谈不上贵重,我对这些从来也只是泛泛的兴趣,谈不上有多喜欢。不像容昶,我记得他小时候,有阵子很迷恋这些东西……”
乔薇没料到他忽然提到了容昶,不禁一呆。
容其昌也似乎因为一时失言,脸色也沉了一沉。
乔若珊忙打圆场道:“乔薇,既然容伯伯开了口,你也别客气了,可是其昌,你这样三件一古脑打包送给她,倒不象是送礼,反倒像给人添包袱呢。我看让乔薇挑一件,意思到了就好了。”
“你说的也是。”容其昌神色已然缓和,微笑转头对乔薇道:“乔薇你就随便挑一件吧。不用客气。”
乔若珊在容其昌的身后猛向乔薇打眼色。
乔薇琢磨着容其昌方才的话,倒觉得这船模竟不象是送她的,便随手拍了拍那个木质的船模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挑这搜吧,谢谢您了。”
“好好,很好。你们母女再聊聊,我下楼去了。”容其昌倒也欢喜,打了声招呼,便独自下了楼。
乔薇伸手试着抱了抱木船,苦了脸道:“好沉。”
乔若珊忍不住提醒道:“乔薇,这船不是送给你的。”
乔薇越发苦了脸:“所以更沉。”
“我自然会差人送你的。”乔若珊笑着轻抚着手掌,容其昌对乔薇很是亲切,更送了大礼,这开头好得出乎她意料,却也更让她期待结局:“乔薇,这木船可是最上等的木料,金丝楠木做的。女人这一生,注定都会碰到一个男人,他就是你这辈子要坐得船,容昶他也称得上是艘金丝楠木的上品船,你既然得了这艘船,就要想尽一切办法坐牢靠了,就算不能掌舵,也要记住时刻要警惕着踹掉其他那些想登船的女人。”
“妈!”乔薇觉着乔若珊说地这景象甚是恐怖。
而从香港带着一艘小木船回加拿大,光是通关的手续,也很是折磨人。
待出了关,见到容昶,乔薇便忙不迭地将拉杆箱交给了他。
容昶随手接过,也觉察颇多了些分量,便笑揽住乔薇问道:“乔薇,看来你这趟回来斩获了不少,都买了什么?”
“哪有。”乔薇经过长途飞行,颇感劳累,撇着嘴道:“都是送给你的礼物。”
容昶嘴角飞扬:“你都给我买什么礼物了?”
“只有一件啦。”
“一件?”
乔薇见容昶眉宇间有些诧异的样子,忙哄道:“回去你就知道啦。”
两人开车回了容昶的别墅,一进客厅,容昶便不由分说将乔薇随身的拉杆箱放到桌上打开,
巷子内除了乔薇的几件衣裳,便是一个黑色的木匣。
“是什么?”容昶微皱了眉,有些怀疑地笑看着乔薇。
乔薇抿嘴微笑了笑,撺掇道:“你自己打开看咯。”
容昶一笑,伸手搬出木匣,伸手“啪”得打开铜扣,却发现深陷在天鹅绒的衬盒里的是艘木船模型。
容昶微笑着皱眉道:“乔薇,你怎么会想起来送我这个?”
乔薇却只歪头问道:“你不喜欢吗?”
容昶笑着摇头,探手小心取出木船,托在手中赏了会儿,目光轻轻飘向乔薇问道:“这船是你买的?破费了你多少银子?”
“三万多,四万块吧。”只是一艘木质船模罢了,乔薇见容昶笑得可疑,便反问道:“怎么了?”
“这样品质的紫金老料摆件市价应该在两百万,但是市面上也很难找到。”容昶笑着调侃道:“乔薇你可真是福将,一出手就有这样的收获。”
乔薇有些恼:“你知道不是我买的,还挖了陷阱给我跳。”
容昶放下手中木船,伸手轻抚了乔薇的脸颊哄道:“好了,乔薇,我一看这船,就知道必定是你妈妈费心送得礼,她这心意连你的这一份,我都一样心领的。”
乔薇伸手握住容昶抚在她脸颊的手:“这你可猜错了,我妈妈怎么会知道你小时候迷恋过这些东西,这木船是你父亲假我的手,送给你的啦。”
“我父亲?”容昶手上一僵,凝目看着乔薇道:“他和你见了面?”
“对啊。”乔薇看着容昶坦诚道:“他还送了这木船给我,可是我想他其实是想送给你的。”
“送给我?!”容昶蓦然撤了手,忍了一忍,却还是脱口而出道:“乔薇,我家里的事,你以后不要掺和!”
乔薇心里一阵冰凉,咬了唇,顿了一顿,清楚地回道:“你家里的事,我以后当然不会掺和!”说完一跺脚便反身飞快上了楼。
容昶稍一回味,便也苦笑,可见乔薇气性这么大,便也由着她气呼呼地上了楼,独自一人,默默对着桌上的木船研究了好一会儿,便伸手提着它,随手丢在了墙角,这才慢悠悠地一步一步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