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宾馆依山傍水, 容昶入住的是凝碧楼, 就在太湖边上。
车到楼前停下,乔薇才发现这里和她与raymond昨日游玩的席家花园近在咫尺。
林秘书将乔薇领进了凝碧楼,也是暗松一口气。
容昶是那种不容易生病的人, 病起来就来势汹汹,高烧过了40度, 宾馆医务室的医生建议他去医院正规治疗,可惜容昶只当医生是危言耸听:“没那么麻烦, 我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你们出去吧, 我自己有数。”
对于这种固执的病人,医生也没办法,只开了点常用药, 叮嘱林秘书, 病人高烧一直不退的话,一定要送医院。
林家聪跟着容昶有年头了, 彼此也有校友之谊, 可是容昶是低气压的人,并不好亲近,便也只好拿医生的话劝他。
可是容昶连药也不肯吃,就满脸不痛快地将他赶了出去,关起房门就睡下了。
林家聪见他这样, 干着急,还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只好隔着门建议道:“我去请沈小姐过来吧, 照顾起来也方便。”
房间里容昶没有任何回应。
林家聪只当他听见了,也默许了。
好容易说动了沈乔薇过来,林家聪一路上很干脆地将所有麻烦事情都细细交待给了乔薇。
乔薇手插在口袋里,手心里紧握着那枚戒指,默默听着。
到了容昶的房门口,林家聪还在轻声关照乔薇:“床头柜有电子体温计,沈小姐,你先帮容先生测一□□温,如果高烧一点没退,你无论如何,要劝他去医院。”
乔薇见林家聪竟是拔脚要走的意思,惊奇道:“林秘书,你不进去吗?”
容昶和沈乔薇之间必有官司要打,林家聪本心是要回避的,可是看乔薇有要退堂鼓的意思,连忙道:“进的进的。”
房门悄然打开。
内里的房间很大,客厅的巨大水晶灯灯光璀璨,灯下是一大组深松香绿的皮沙发,乌木茶几上摆着的水晶花瓶里有一大束白色的香水百合,客厅和卧室的隔断墙当中挂着一幅元人山水画。
朝阳的一组落地玻璃窗白纱垂地,淡松香绿色的纯毛地毯踏上去静谧无声,乔薇有些惊疑,这大白天的,这么灯火通明的,实在不象是生病人住的地方。
乔薇慢吞吞地落在了林秘书的身后,走近客厅和卧室的隔断时,透过隔断墙的雕花木边,可以看到里面放在床尾的掐成一个一个菱形突起的深松香绿色皮面条凳。
乔薇的心莫名扑通扑通地跳得有些快。
可是卧室里也是一样得灯火通明,一样得安静得出奇,却并没有她想象的危险。
白纱轻垂的窗下的沙发茶几上,凌乱地摆满了各色水果,水杯水壶,还有各种包装的药物。
深松香绿色菱形皮面软包高背大床上,淡金色提花锦缎被褥稍有些凌乱,远远一看,竟瞧不真是不是有人躺着
乔薇的心跳微微一滞,忘记了防备,快步就走到了床边。
容昶大被蒙头,只露出半个脑袋,趴在枕头上睡得正沉。
乔薇站在床边怔怔地低头看着他。
林秘书拿起床头柜上的电子体温计递给乔薇,示意她给容昶量体温。
这样的事情,乔薇倒是很熟稔,拿过体温计调好,轻轻拉下被角,将体温计轻抵在容昶的后脖颈,轻轻一摁摁扭,“的”一声便搞定。
“39度5”
乔薇将体温计拿给林家聪看。
“退了一些,过半个小时你再给他量一次。有情况叫我。”林家聪悄声关照着乔薇,做了个拜托的手势便溜之大吉。
乔薇郁闷地轻叹口气,跟在他身后也到了客厅。
林家聪见她也跟了出来,顿时急了,小声道:“沈小姐,容先生现在病着,就算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乔薇急忙轻声道:“我知道,我会照顾他的,光线太亮,对病人休息不好。”
林家聪大松一口气,关上房门就出去了。
乔薇将客厅的灯关了,拉开窗纱,将窗子也打开一丝缝隙,又转身走到卧室里,啪一下将灯全部关掉,也走到窗边,稍开了一线窗户。
一切搞定,乔薇脱掉棉褛,坐在沙发上,便坐下来研究起了茶几上的药。
有退烧的冰贴,乔薇起身将它放进了客厅的冰箱里冷藏。
其他的都是口服的消炎药和抗病毒的药,乔薇一个一个地看了看说明书,挑了一个叫金盏莲的抗病毒的中成药,找了一个杯子,跑到卫生间里冲洗了一下,冲了一杯金盏莲,三口两口地喝掉。
能将容昶放倒的病毒,她不能不预防。
喝完了药,乔薇便跑到客厅,从冰箱里拿出退烧的冰贴,悄悄走到了床边。
容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翻过身平躺在床上,微蹙着眉头,面色潮红。
乔薇跑到卫生间,热了一条毛巾,轻轻地擦了擦容昶的额头,撕开冰贴,轻轻贴在了他脑门上。
额头温热的擦拭只是蜻蜓点水,就忽然变成冰凉黏答答的一片,容昶眉头紧紧一皱,忍无可忍地睁开了双眼,伸手就拽掉了冰贴。
乔薇吓了一跳:“你醒啦?”
容昶微眯着眼,黝黑的双眸有些憎恶地看了她一会儿,闭上眼道:“你还是给我喝药吧。”
乔薇不解地问道:“你要喝什么药?”
容昶却不搭理她,脸上的表情更见烦躁。
乔薇一呆,旋即明白过来容昶早就醒了,连忙转身走到沙发前又冲了一杯金盏莲。
容昶从床上坐了起来,只觉得头痛欲裂。
虽然他昏昏沉沉地睡得很熟,可乔薇拿体温计轻触他脖颈那一下,他就惊醒了。
听见她说话,听见她叹气,听见她离开房间,他都不想动。
“容昶,你如果真爱乔薇,或者你真得肯定乔薇爱你,你为什么不肯去听听她的意见?你利用她一时的软弱绑架她的感情这有意思嘛?她跟你在一起并不快乐,为什么你不愿意放她一马?”
raymond的指责引发了他们之间最激烈的一次冲突。
乔薇和raymond同声同气,几乎是以相同的口径对他进行了指控。
和乔薇,在她扔掉他送她的那枚戒指时,或者就意味着他们已经结束了。
那枚粉色的古董戒指是他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如今却被用来结束了一段对他来说迄今为止最重要的感情。
其实和乔薇的开始,与其说是他爱上了她,倒不如说,他觉得她应该是他的人。
他以为这样的允诺是重于也大于乔薇所说的爱的
乔薇却以一种干脆决绝,和他最不能容忍的方式告诉他,他错了。
可是她却说要留下了照顾他
而他也容忍了她在他房间里像个小老鼠似得地忙个不停。
那是一种让他留恋的温情。
“给你,这药不苦的。”乔薇将金盏莲端到了容昶的手里。
乔薇的语气听起来丝毫没有异样。
容昶接过杯子,也尽量平心静气地审视着她。
半个多月的时间,沈乔薇居然白胖了些。
容昶举起杯子,吹了吹热气,一饮而尽,闲闲地问道:“乔薇,你在这里住得很开心?”
乔薇接过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谨慎地表示了同意:“嗯,还挺开心的。”
容昶微微一笑:“就因为这里没有我?”
也许是因为在病中,乔薇只觉得容昶的笑容没有了往日咄咄逼人的味道,倒有些意兴阑珊的意思:“也不是的,总之很不开心的事情,或者我没办法解决的事情,我就当它不存在,这样会开心些。”
“你的处世之道?”容昶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她,忽然伸手紧握住她的手:“那么在你心里我是属于哪一种?让你不开心还是没有办法解决?”
乔薇一惊却挣不开他的手,顿时明白方才不过是她的错觉。
“乔薇,你到底想要什么?”容昶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有种深深的苦恼。
乔薇低头看着他,也觉得有一种燥意自他滚烫的掌心直抵心间,便微皱着眉头道:“我跟你说过的,我只想可以安排自己的生活。”
容昶冷笑:“将所有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和你没办法解决的事情摒弃在你生活之外?乔薇,你以为你办得到吗?”
乔薇有些被打击到了信心,却还是坚定地说道:“我可以努力,再说每个人都会有摆脱不了的烦恼的。”
容昶也有些被打击到了信心,声音喑哑地问道:“乔薇,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摆脱我?”
乔薇看着他,哑口无言。
原来他连个烦恼都不如,容昶也觉得头大无比,掌心摩挲着乔薇的掌心叹气道:“乔薇,为什么你不明白只要你不将我看做你的烦恼,你的生活里就不会有不开心的事情,也不会有难以解决的事情?”
乔薇几乎被他绕晕,只好老实地承认道:“可是我就是喜欢自寻烦恼,对不起容昶,只有感情的事情我输不起。”
容昶也难以理解乔薇的逻辑,悄然松开了紧握在掌心的乔薇的手,疲乏地靠在床背上问道:“那么结束掉我们之间的关系对你来说不是输,对嘛?乔薇,你是不是真得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乔薇彻底被他绕晕,爱或不爱都说不出口,只说了声:“你这样干耗着不行的,我去叫林秘书送你去医院。”转身就走,可一只手却被容昶牢牢抓住。
乔薇转头看着他幽深中带些燥意的黑眸和潮红的脸颊,心中一慌,干笑道:“有病总要治的,你又不是小孩子还怕去医院。”
容昶点头:“有病是要治,乔薇,你的病我来治。”
乔薇只来得及惊叫一声:“我哪有生病?”便被容昶一把拽到床上压在了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