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婚前

尽管在不久前就有人议论纷纷, 当斯嘉丽·奥哈拉和瑞特·巴特勒订婚的消息传出来时，还是在亚特兰大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不过现在的巴特勒船长已经是不少人家的座上宾了, 亚特兰大的老邻居们虽然惊讶，倒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抵触。

这对斯嘉丽和瑞特来说无疑是好事, 她们的婚期定在了1867仲春的四月，其中的一个原因是斯嘉丽如今已经二十多岁，在人们的观念里已经算得上是个老姑娘了，她的父母亲不得不把订婚之后的考察期再缩短一点，好让女儿能够尽早有个归宿。

巴特勒船长在订婚后的日子里表现得简直像个模范丈夫，他每天驾着马车等在贝蒂姑妈家的院门前，接送自己的未婚娶去锯木厂巡视, 去音乐厅听歌剧, 或者去野外郊游。他的脸上挂着殷勤而得体的笑容，态度彬彬有礼，并为她支付所有消费的账单。

疼爱自己的未婚妻是不会遭到什么质疑的，然而瑞特的行为却渐渐让大家感到迷惑不解了, 一位绅士成功地追求到了一名淑女, 按道理应该表现得稍微谦虚淡然一些，以表现出自己的魅力。然而瑞特似乎对于自己破除万难修成正果的行为感到很得意，甚至在大庭广众下也毫不掩饰他对于这门婚事的满意，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丢面子的

与此同时，他对自己未婚妻的娇宠似乎也完全没有因为时间的逝去而削弱减淡，渐渐的，就连一向过的幸福满足的梅贝尔和范妮也感到有些嫉妒了。

然而身在其中的斯嘉丽却并没有觉得巴特勒船长有什么行为算得上温柔体贴, 相反她倒是觉得，男人在某些行为上有些变本加厉了。

从前她只不过觉得瑞特放肆无礼而已，当订婚后两人能够名正言顺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多之后，她才恍然发觉自己以前真是看错人了——还满以为自己手里已经握着大半的真相，对他有了充分了解呢！

在安静的歌剧院里，瑞特会带着真诚和赞许的口吻，一本正经地和她讲解剧情，谈起勇气、荣誉、美德和爱情，转瞬又装出信誓旦旦的样子，声称上帝一贯偏袒投机商和负心汉。他费尽心机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接着又用一副埋怨的口吻抱怨她不好好听戏，浪费了昂贵的门票。

在锯木厂里，巴特勒船长和她讲起闯荡封锁线的步步惊心，讲起自己用各种恶劣的办法聚集财富，摆事实讲道理，引得她出言嘲讽，再出其不意倒打一耙。他笑眯眯地化身为道德和正义的使者，对她弄虚作假的生意手段大扣帽子，说她是“打劫穷人”、“敲诈勒索”，并好不委婉地暗示她坑人的手段太过拙劣，让斯嘉丽觉得火冒三丈。

在自己的马车上，男人总是在前一秒热情洋溢地对着她倾诉相思之苦，后一秒又骤然换上一副冷冰冰的愤世嫉俗的口吻，大讲些玩世不恭的下流故事，还责怪她没有淑女风度，竟然当街笑出声来。斯嘉丽知道任何一个正派男人都不会对自己的妻子或者未婚妻讲这样的故事，不过她总是难以摆出真正义正言辞的态度来，因为男人讲这些故事时滑稽的腔调实在让人忍不住发笑。

每到这样的时候，斯嘉丽就觉得自己从前真是被蒙蔽了双眼——瑞特·巴特勒何止是个放肆无礼的恶棍，简直是个卑鄙无耻的流氓！

然而等她冷静下来想想却又不对，因为瑞特除了喜欢引逗她挖苦他，并乐此不疲地对她耍嘴皮子之外，也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他极其擅长于把她那火药桶一般的脾气揭开盖子点上火，弄出点大爆炸来，并引以为乐。

斯嘉丽有时候怒气冲冲地和玫兰妮抱怨，没忘记主动过滤掉一些让人脸红的细节。

“玫荔你看嘛，订婚之后就这个样子，在过几个月我要是真嫁给他了，得是什么样子啊！”

“那我可不知道，你得嫁过去之后，亲自试过了再来告诉我呀。”玫兰妮伸手过来捏了捏斯嘉丽红润的脸蛋，十分配合地没有戳破这个牢骚背后幸福的真相。

——每天这样在正经事之间游戏人生，谁说这样的生活不幸福呢？幸福，当然幸福，只是幸福得时常让别人羡慕，让当事人牙痒痒。

他们去看房子，买下了靠近莱登家宅子的那块地皮，也就是上辈子她和瑞特居住的家。斯嘉丽站在那片熟悉的土地上感到有些恍惚，她想起了太多以前的往事：他们新婚、他们争吵、他们有了女儿，他们分居、他们的孩子流产了……最后美蓝死了，一切结束了。

不过她很快握紧拳头，暗暗下定了决心。

“在哪里栽了跟头，就在哪里爬起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辈子我还要住在这儿，当然。”好在一切还刚开始，这回她要和瑞特一直一直住下去，不会再允许悲剧发生。

斯嘉丽踮起脚尖在瑞特脸颊上印上一吻，开怀地笑了：“哎呀，瑞特，真是太好了。有自己的一座宅子真是好，还是个这么大的宅子。”

瑞特低下头在斯嘉丽额头上回了一吻，看向她的眼睛里满是宠溺。

“那么，房子用白灰墙，外面用段铁栏杆，就像这里的克里奥式房子，你觉得怎么样？”

“这样挺好，瑞特，我也不想让房子在外形上和别人家的相差太大。”斯嘉丽轻笑了一声偏过头去看瑞特，“否则人们一眼看上去就能猜到，一准是个暴发户投机商建的豪宅。”

“原来如此。”瑞特回以得体的微笑，只有斯嘉丽才能分辨出其中的嘲弄，“我就说嘛，贪慕虚荣的小猫咪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变得情趣高雅起来了……噢，轻点！亲爱的，我又没有提醒过你？你的指甲简直和猫咪的爪子一样长。”

巴特勒船长捧着自己的手肘像模像样地揉着，做出一副吃痛的样子来。斯嘉丽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她才懒得理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她刚才用的力气大约只比猫咪大那么一点儿。

很快她煞有介事补充了一句：“总之房子的外形别那么招眼就行了，内里可得舒服漂亮点儿。壁纸要漂亮，地毯得厚，嗯，院子最好够大够宽敞……”

等斯嘉丽说完的时候，一旁的巴特勒船长已经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了。没说的，美人儿抬脚忿忿不平地踩过去，被身手敏捷的巴特勒船长猴子般灵活地跳开两步，躲得远远的。

就在这样格外温馨而又充满挑逗和被挑逗的气氛中，不知不觉，两人预订的婚期也渐渐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