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船长的来访

巴特勒船长说明来意之后，斯嘉丽稍稍愣了一秒钟，不过也只是仅仅一秒。一秒钟之后，她对着斯图尔特礼节性地一笑，转身走向了瑞特。

她尽力绷着脸，一边走一边庆幸，还好今晚埃伦没呆在大厅里。

奥哈拉太太心里十分关心她家大女儿的婚事，说起来也真奇怪，这原本是最不需要担心的一件事情——谁都知道斯嘉丽的男朋友比女朋友要多出几倍。不过现在卡丽恩先订了婚，苏艾伦一早也有了对象，斯嘉丽也是时候需要找一个固定的情人了。

舞会总是年轻人的世界。今晚埃伦参加完卡丽恩的订婚仪式，就陪着塔尔顿、方丹和卡尔弗特家的太太们去后院闲聊了。她拥抱了三个女儿，在心里希望自己的大女儿能抓紧机会，好好在这些优秀的小伙子们中间挑一挑自己未来夫婿的人选。

斯嘉丽显然没有看出母亲的苦心经营，她像一个平常的南方闺秀一样，礼貌而矜持地接待着这位来到庄园的不速之客。好在她已经接受过埃伦和黑妈妈的反复训练，已经能够熟稔地接管这些接待的事宜。

“杰克，点灯。普莉西，过来带客人上楼。您请吧，巴特勒船长。”

“你太客气了，美丽的奥哈拉小姐。”

杰克从壁炉架上拿了根长长的火捻，点燃了一个插着三根蜡烛的烛台，递给普莉西。普莉西拿着烛台把它举过头顶，扭着小黑身子带领斯嘉丽和瑞特上楼。

“巴特勒船长光顾我家，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楼梯的拐角，两个人的脸有一瞬间埋到灯光照不到的暗影里，斯嘉丽偏头冲着过于礼貌的船长哼了一声。

船长笑而不答，两人走进了杰拉尔德的书房。斯嘉丽让普莉西去端一些点心过来，随即扯过桌边的一张椅子安顿瑞特。

“请坐，巴特勒船长。”

“你求我帮忙的时候可不是这种口气，轻易变卦的小美人儿。”

“……瑞特，你到底来我家干什么嘛。”

“如果奥哈拉小姐愿意相信的话，”风度翩翩的巴特勒船长坐在椅子上躬了躬身，把嗓音压低了八度，“我就是来找奥哈拉先生的。”刻意放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暧昧，透出一种“我不相信你不知道”的意味。

斯嘉丽对瑞特这种态度也算习以为常，闻言甚至扯了扯嘴角。等普莉西把小份的热松饼、玉米烙和黑莓酒端进来之后，她就冲着对方莞尔一笑，言辞得体地转身离开。

“抱歉让您久等，巴特勒船长。我去叫爸爸过来。”

瑞特的眉心舒展开来，眼角的肌肉轻轻挑动了一下，看着斯嘉丽姿态优雅地离开了书房，低头饮下一小口气味清冽的黑莓酒。没过多久，楼梯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不用听也知道是谁上来了。

斯嘉丽把杰拉尔德叫上楼，又在斯图尔特的邀请下跳了两支华尔兹。她本来准备安心想用这个美好的夜晚，不过瑞特的意外到来打乱了她的全盘心思。她口不应心地敷衍着斯图尔特的情话，眼睛总忍不住往书房和后院乱瞟，尽管她知道自己什么也看不到。

“你踩到我的脚了。斯嘉丽，你看上去很紧张。”斯图尔特凑过来在她耳边说道。

要是斯嘉丽有往日一半的心思放在这里，就一定会发现斯图尔特的眼睛里写满了激动和得意：她的心思不是摆明了嘛，她在他面前心情紧张——谁让她的眼睫毛一个劲地发抖，还不停地踩错舞步呢。可惜现在她因为某人有些心烦，没顾上为什么小伙子的语调里透着兴奋。

“啊，真对不起。我想我有些累了，得去后院休息会。”斯嘉丽的脸有些红，她的华尔兹一向跳得棒极了，很少像今晚这样出糗。不过她刚刚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就顺便就破下驴，也没管“去后院休息”这个借口多么难以成立。

客厅里早沿着墙壁摆了一排的椅子，上面还装饰着漂亮的野葡萄藤，哪里用得着去后院呢？到后院是去找埃伦自首。

斯嘉丽怀着近于惨烈的心情做出了这个决定。

就算现在不告诉埃伦，过会儿奥哈拉太太就会从奥哈拉先生那里听到关于巴特勒船长来访的消息（不管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明天一大早斯嘉丽准得被埃伦轻柔的声音从床边叫起来，温和地询问她为什么不请母亲出来接待客人。

“那还不如我中规中矩去和妈妈说来得好。”

她循着太太们的谈笑声来到后院的门廊，平静地把瑞特来访的事情告诉埃伦，接着就垂下眸子一副听妈妈吩咐的模样。也许是太太们都在的缘故，埃伦也没说什么，只是温和地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让斯嘉丽把事情交给杰拉尔德处理，只要把客厅里的小伙子们招待好就行了。

斯嘉丽过来之前百般担心，怕母亲因为前些天她和瑞特的传闻而起疑心，听道埃伦的吩咐之后如释重负，马上觉得头也轻了几斤。埃伦的面色一直很正常，直到斯嘉丽的身影离开了视线也依然如初，她和声细语地和塔尔顿太太闲谈，手指的关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身边的葡萄藤架子。

第二天早上杰拉尔德在饭桌上大声谴责黑心的承包商，声称凡是有爱国心的南方人就应该无偿把物资提供给邦联，而不是把大把的金币捞进腰包，用低劣的次品榨干政府的汁水。

战争仍在持续，如今大家心里都清楚。虽然南方胜仗打得比较多，可是就连杰拉尔德大嗓门的吆喝里也不会再出现类似“再打一场胜仗战争就会结束了”这样的字眼，有脑袋的人们都能看出，战争的形势越来越严峻了。

“这个巴特勒答应我先兑现支援后方的医疗物资，再根据账单结算棉花。他从中抽取百分之三的费用，奥哈拉太太，我看他玩不了大花样。”杰拉尔德声音激动起来“我可不能把棉花交给那伙黑心的败类，拿着政府订单的蛀虫！”

奥哈拉太太对此并无异议，反正囤积在仓库里的棉花也运不出去，总不能全拿去做成棉被吧。至于那个巴特勒船长，虽然他声名狼藉，不过穿越封锁线的义举倒也不能抹杀。作为一个正统的南方名门淑女，埃伦一直都受到了良好的教养，如果他不来招惹她的女儿们，仅仅出于礼节她也没有理由拒绝他登门。

埃伦总是默默地旁观着这一切，身边站着铁塔一般的黑嬷嬷，显然都不准备掉以轻心。好在巴特勒船长很有自知之明，和奥哈拉先生谈妥生意之后就没有再登门，直到一个礼拜之后斯嘉丽回到亚特兰大。